94年男生做科普视频爆红:摄像头如何监控13亿人(视频/组图)
中国人为什么爱嗑瓜子?
机票价格都是怎么定的?
如何拯救秃头?
你拉的屎都去哪了?
……
生于1994年的吴松磊
每天都在研究这些成年人的
“十万个为什么”。
2年前,他创立了科普视频节目“回形针”,
用三到五分钟,
解答一个常见却被忽视的小问题。
最火爆的一期
《如何为13亿人调度列车》,
总播放量达到2000万。
他觉得好奇心是人类的共性,
而他想做的,
就是当代生活的百科全书。
2017年11月30号,吴松磊发布了第一期节目《摄像头如何监控十三亿人》。播出后,微信公众号就积累了近1万的关注用户,在微博上转发量超3000。这是吴松磊口中“我们不做就不会有人做”的事情,他从两年前开始创作科普视频,将真实可信的文件、数据、影音资料用动效形式呈现出来,做成一档严肃的、高信息密度的、给成年人看的科普视频节目。研究的内容可上天可入地,既严谨认真又十足幽默。比如说《如何拯救秃头》、《如何打造顺滑好写的圆珠笔》、《跑车凭什么这么贵》……,周遭的一切都可以引发他的追问。
两年时间内,他和团队已经做了92期视频:“当代人的生活太复杂了,信息太杂,有太多东西等着我们去真正搞懂。”9月17日,在B站更新的最新一期视频《如何打造顺滑好写的圆珠笔》,目前播放量超过26万,排在科技榜单前三名。
在中国,科普视频大致分两类。一类趋向于给小朋友看的科学故事,语言轻松幽默但内容偏低龄化。另一类,是学者或专家,直面镜头,干巴巴讲解知识。正因为发现了这个缺口,加上坚信每个人对世界都拥有最基本的好奇心,大学毕业后的吴松磊从一名产品经理转头做起了科普短视频。
我们在北京见到了吴松磊,虽然提前知道他是94年的,看起来还是比想象中更年轻一些,没想到他已经当爸爸了,孩子不满一岁。他穿着素T,脸上有些疲惫,还冒了几颗熬夜后的痘痘。见到我们他挺羞涩,话也不多,跟他制作的视频里滔滔不绝说旁白的那个形象判若两人。
吴松磊和同事们讨论动效制作
“回形针”的根据地是一个共享空间的两层办公室,他的团队已从最初只有两个人扩充到了19人,一楼是办公区域,二楼有一块用来拍摄绿幕人像的地方。
约第二天早上10点的采访时间时,他说没问题,“我们上班时间是早上12点到晚上9点,这样不仅能错开高峰期,同事们也能睡个好觉。”加上这是一帮平均年龄95后的年轻人,晚睡熬夜、夜间活动,再正常不过了。
他想也没想直接把公司门禁卡交给了我们,明天同事都没我们到的早,“你们自己开门进来就行了”。 以下是吴松磊的自述。
自述 吴松磊
我叫吴松磊,94年,江西师范大学毕业的。我现在做的事儿就是制作科普视频,致力于研究这个世界是如何运转的。
大学的时候,产品经理特别火,我一度想成为一名产品经理。后来产品经理风头减弱,我发现视频是内容方向的一个风口,于是就换了方向。
大学毕业之后我做了一个自己的短视频项目,叫做“面壁实验室”,从老家搬到了北京,就是因为北京做内容的人多。
后来我在大象公会工作,尝试着做了一期《鲁本斯为何要画三颗星》,讲的是画家鲁本斯在代表作《农神食其子》中一个有趣的细节常常被人忽略——画面顶部的三颗星,我们就解释给大家听,他为何要画这三颗星。
着手做短视频后,我发现自己在写作以及研究陌生领域方面,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于是我就自己独立出来了,方向是专门做科普视频。
国外拥有890万订阅量的科普圈元老级频道Vsauce
我认为中国市场没有一个严肃的,或者说给成年人看的优质的、知识类的视频内容,这就是我做这件事的初衷。大概3—5分钟的时间内,用高信息密度的技术可视化来展现一个事物的运转逻辑和原理。
我给它的注解是,它就是你的当代生活说明书。
第一次的探索
我们的第一期视频是在2017年的11月底发布的,《摄像头如何监控13亿人》,研究的是中国的监控摄像头。中国是一个摄像头非常密集的国家,它背后涉及到非常庞大的系统。过去十年,中国是监控摄像头增长最快的国家。根据咨询公司 IHS Markit 2016 年的数据,中国共装有 1.76 亿个监控摄像头。其中由公安系统掌握的,有 2000 万。
很多人以为我们都看的是些晦涩难懂又难获取的资料,其实大部分信息都是一些网上公开透明的文件。比如我们找到了像平安城市或者天网工程招标的文件,研究了摄像头拍摄的视频数据应该怎么样传输、硬盘需要多大的容量,摄像头的布点和设计等等。
2005-2015年,中国视频监控市场翻了14倍。而今天,人脸识别和智能分析开始成为视频监控的标配,无论是侧脸、遮挡、弱光还是模糊,今天的技术都可以实现毫秒级的监测。
另一方面,算法还可以分析监控画面,标注出人群数量、密度、性别、衣着特征或者车辆特征。相比其他国家,中国更是拥有海量的人脸数据。
也许在不久的未来,摄像头将直接喊出你的名字。
虽说我们讲的是监控摄像头是怎么样工作的,但我们研究的是监控摄像头这一类型,所以换句话来讲,也是摄像头怎么样去监控13亿人。
我们还可以在网上看到各种各样的资料,都是公开的,比如北京市城市管理委员会的预算,我们就能了解2018年他们是怎么花掉了60个亿的。
做第一期的时候,只有我和另外一个做动效的同事,两个人。前期的资料、写稿、设计等所有工作全部自己包办,花了很多时间去探索,特别是在动效这块。 我们想要避开扁平的动画风格,去探索新的视觉语言,用文件、报纸、新闻和真实物体的图片来去展现我们要表现的信息内容。
怎样才算把问题讲清楚
《中国人为什么爱嗑瓜子》是一期蛮有趣的选题,用这个来举个例子,就能告诉大家“把一个问题讲清楚”有多复杂。中国人为什么会热爱葵花子?如果要研究透这个问题,我们还要提出更多的问题。第一个问题:这到底是不是一个事实?有没有相关的数据和证据证明中国人热爱葵花子?其实是有的。 其实全世界都有消费坚果的习惯,但是全民消费瓜子的国家并不多见,另一方面,中国有全世界唯一一家通过卖瓜子上市公司,就是洽洽。
传教士古伯察(1813~1860),1844~1846 年间在清朝游历
第二个问题:中国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嗑瓜子的?比较可靠的答案是“清末”。一个法国传教士在中国,他的笔记里写:“中国每个地方都有嗑瓜子的人,中国就像一个啮齿动物王国。”但当时其实中国人吃的是西瓜子。于是就有了下一个问题:中国人为什么喜欢吃西瓜呢?在中国古代,人民消暑的需求非常强,而含水量高于 90% 、含糖量高于 6% 的水果只有三种:西瓜、杨梅和葡萄。而杨梅和葡萄在当时的条件下很难被运输和保鲜,只有西瓜可以。所以,中国人喜欢吃西瓜。
2014 年全球排名前十的西瓜生产国
在食物匮乏的年代,所有食物都不能被浪费,所以西瓜皮和西瓜子这种含脂肪和蛋白的食物,都没有被浪费。 这还没完,后面还需要继续想:西瓜子是什么时候变成葵花籽的?中国什么时候有的葵花?葵花籽是什么时候开始流行?回答了这些问题,才能建立起一个完整的逻辑链。 我们现在团队已经接近20个人了,5、6个人是作者团队,每人负责自己的一期内容。也就是每个作者都要为自己的视频负责,把他提出的这个问题研究透彻。然后再联合一个分镜设计师,一个动效设计师,用1—2周的时间来完成一期视频。现在计划是一周两更的节奏,压力还是挺大的。
“太难了!差点想放弃!”
共92期视频里,我认为最难的是《如何设计一个逼真的三维模型》。当时一度是想放弃这个视频内容的,因为它特别专业,我们去看专业的教科书、老师的教案,还是没有看懂。
甚至下载的课件里的每一页都是长这样的,崩溃。我觉得完了,这个真的搞不懂。但是我们的动效师鼓励我,他说你不要轻易放弃,我们还有机会。
于是他买了一本清华大学出的计算机图形学的教材,是一本二手书,翻开第一页就看到之前书的主人挥墨写了一些疯狂的草书。我们努力认了半天,后来发现写的是“清华,我X你妈”,可能书的原主人当时也跟我们一样崩溃吧。但我们还是把这个问题啃了下去,最后总算是搞清楚了。
因为有些问题很复杂,为了不枯燥,我们在视频里面加入一些幽默的元素。比如说有一期讲秃顶的,在说中国有几千万人的秃顶,那么这几千万个秃顶加起来的面积,可能有整个南京市这么大。它其实是一个玩笑,但是它也是一种信息可视化的展现,它没有损伤这个视频的信息密度。
“我们亏的钱肯定可以赚回来”
做科普视频真的不太赚钱,因为它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公益事业,没有什么商业性。但我也不是一个毫不功利的人,我是正儿八经地认为,这是一个可盈利的、靠谱的内容创业项目。
“回形针”往期视频
我们研究的当代生活,肯定就有它猎奇的一部分,也会有一些选题比较小众,收看量不高。但如果以收看量作为我们做视频的指标,就没什么意义了。它有可能反过来让我们去做很多速朽的东西,比如去跟一些热点,或者说做一些噱头,但那是不长久的。去年我们确实是亏钱了,但是其实我们的心态还是不错的,包括我们的观众都在稳定地增长,所以我们亏的钱肯定可以赚回来的。
2018年底,为了不让粉丝们担心,我们发布了一期《回形针是如何赚钱的》的视频。做到今天,我们会发现其实还是有挺多人喜欢看这种看起来没什么趣的内容的,这也给了我们不那么去在意观看量的一个底气。我们做的就是把无趣的东西讲得也没那么无趣,也没有其他团队能做到。
Q:一条 A:吴松磊
Q:你们团队的智商是不是都很高?
A:我是江西师范大学的工程管理专业毕业的,跟这种科普知识完全挂不上钩。更是有很多人误解,以为我们都是高智商高学历的一帮人。
其实我们团队平均年龄95后,也并不是有非常高的学历。因为我们视频中提到的90%的知识都是高中知识,物理、化学等等,如果愿意花两个礼拜的时间去研究一个问题,谁都可以做到。
Q:这些猎奇的选题都是怎么想到的?
A: 选题从来不是一个问题。我们没有选题会,编辑们之间也不讨论。因为所有日常的东西,比如说矿泉水、卫生纸、饮料、养猪,各种各样的问题,都能成为我们研究的对象。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推进不下去的选题。但就像三维模型那次一样,虽然目前我们没有遇到,但不敢说百分之百就没有一个话题我们是做不了的。
其实我们做的大部分话题都是没什么趣的,因为我们核心还是想去解释这个世界是怎么样运转,必然有很多没有意思的东西。
Q:工作之外你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吗?
A:完全不是。我是一个很懒的人,在生活当中,就是能不动我就不动,如果我没有做这份工作,我是不太可能会花一两个礼拜的时间去研究一个具体的问题的,因为它太辛苦了,它太复杂了,我只想知道结果。
我经常研究一个话题,研究了一两个礼拜,写完稿那一刻,我就再也不想看到这个稿子了,看着就想吐。
Q:研究中国人的当代生活,到底有什么意义?
A:其实没什么意义。看我们的视频,不会让你的生活变得更好,但它无非是满足人的一个基本的需求,就是好奇心。就像我们小时候看《十万个为什么》一样,也没有让我们的考试分数变得更高一些,但是就是看着开心,或者得到了某种满足。
像维基百科这样非常庞大的一个百科项目,即使它里面仍然有大量的错误内容,也不妨碍维基百科是一个造福人类的非常伟大的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