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华人的痛苦回忆:亲人散步被蒙面人开枪打死,我们不能用反黑人情绪来回应反亚裔暴力(图)
2007年,《华盛顿邮报》的华裔自由撰稿人Andrew Wang的大伯夫妇外出散步时,双双被蒙面人开枪打死。
Andrew的家庭,十几年来一直未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走出来。
新冠疫情以来,针对亚裔的犯罪激增,但Andrew认为,亚裔社区不应该以反对黑人的情绪来回应反亚裔仇恨和暴力行为。
以前我家的车库里停着一辆吉普车。那辆吉普车脏兮兮的、淡银色,后座上放着一箱修理工具,那是一种美国式的粗鄙的丑陋。我的大伯离开中国浙江来到休斯敦和我们在一起,他一直骄傲地开着它,直到2007年1月,他和大伯母外出散步时,被戴着滑雪面具的人开枪打死。
我一直试图忘记这件事,直到最近亚裔美国人遇袭事件激增,并且成为全美关注的焦点。毕竟,我的家人十多年来努力地埋葬着这一创伤。我的妹妹甚至并不知道全部真相,直到在本文发表之前,我告诉了她。
在过去的一年里,随着反亚裔仇恨犯罪的显著增加,亚裔美国人已经知道了将要发生什么。当时任总统唐纳德·川普将covid-19称为"中国病毒"时,其他美国人看到的是一个错误的名称,而我们看到的是一个警告。我们通过包括微信和KakaoTalk(韩语最大即时通信应用——编者注)在内的母语应用程序,以及Subtle Asian Traits等Facebook小组,及时分享暴力事件的报告。去年3月,母亲警告我,在戴口罩成为普遍做法之前,不要戴口罩,因为她担心这会让我成为仇恨攻击的目标。这让我想起美国黑人父母们经常给他们的孩子们讲的关于如何面对执法人员的"谈话"。
4月,一名布鲁克林亚裔妇女在被泼化学品而造成严重烧伤。上个月,84岁的泰国移民Vicha Ratanapakdee在旧金山遇袭身亡。本月,61岁的菲律宾男子Noel Quintana在纽约乘坐地铁时被开箱器划伤后,需要约100针的缝合。Stop AAPI Hate(停止对亚裔和太平洋岛民的仇恨),一个记录反亚裔仇恨的联盟在新冠疫情(2020年3月12月期间)中记录了针对亚裔的2800多起暴力、骚扰或歧视事件,其中许多是针对老年人的。社会活动人士说,真实的数字肯定还会更高。
但在对安全的呼吁之下,美国亚裔社区内流传的一些对话令人不安。在整个网络平台上,一些袭击事件中显示黑人男子为肇事者的视频画面催生了更大的反黑人情绪,而全国范围内捍卫黑人生命的抗议活动仍在继续。Subtle Asian Traits一则详细描述袭击事件的帖子引发了指责 "黑人命也是命 "的支持者冷漠的评论。在Reddit和推特上,用户们纷纷转发了2010年的一篇文章,称"黑人对亚裔暴力"是旧金山的"肮脏的秘密"。
我敦促我的美国亚裔同胞拒绝这样的叙述。我们不能用种族主义来回答种族主义。
我们应该清楚,这种争论会导致什么结果。更好的做法是审视冲突是如何在我们的社区中形成的。政治学家克莱尔·金(Claire Jean Kim)曾描述亚裔美国人的身份认同部分是由19世纪中叶开始的"种族三分法"过程形成的,当时中国工人开始集体移民到加州。那里的经济繁荣创造了对廉价劳动力的需求,白人政治和商业精英更重视亚裔移民,而不是黑人。亚裔在满足了经济需求的同时,也一直作为外国人处于不利的地位,并远离黑人领袖日益宣称的“美国性”。
正如克莱尔所言,这个公式今天仍在产生冲突。例如,在平权法案的辩论中,每当亚裔美国人被视为成功的故事,而反对美国黑人对结构性歧视的批评时,就符合这个公式。
但亚裔美国人和黑人美国人之间的种族冲突当然不是不可避免的。“亲爱的亚裔倡议”(Dear Asians Initiative)等组织已将有关"黑人命也是命"的宣言翻译成12种语言,促进我们社区内的对话。在加州奥克兰,数百名黑人和亚裔社区成员最近举行了声援集会。社会学家詹妮弗·李( Jennifer Lee)在她的《城市中的文明》(Civility in the City)一书中显示,尽管有1992年洛杉矶骚乱这样的突发事件,但该市的韩裔和黑人社区通常会努力使文明比冲突更常见。
作为亚裔美国人,我们可以保护自己,寻求责任感,而不会成为种族主义的渠道。
在我的大伯去世后,我们立即卖掉了吉普车。后来,我们离开德克萨斯,去了洛杉矶以东的一块更富裕的亚裔飞地。我们一直没有查出是谁杀了他。
痛苦依然存在,但我现在也不清楚,知道谁是凶手是否能减轻痛苦,还是能让我们的悲痛变成仇恨。试图让无意义的事情变得有意义是人之常情,但不管凶手是谁——也不管他们是什么种族——他们只代表他们自己。所以我们在伤心的同时,也必须小心翼翼。
美国的不平等是一种病,有多种表现形式。只有根除我们共同的痛苦,我们才能保护我们所爱的人的美丽的、各种各样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