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内战暂平 巴沙尔重建叙利亚的困难与希望(组图)
在5月26日的叙利亚大选中,统治该国21年的总统巴沙尔(Bashar al-Assad)以95%的支持率赢得了第四个七年任期。比起上一届大选时恐怖组织“伊斯兰国”(ISIS)和叛军在叙利亚大肆攻城掠地、政府军只守得三成国土的惨况,目前局势看似平稳得多,政府军已控制了三分之二国土,且与库尔德人、土耳其支持的叛军、残余的恐怖组织势力大致保持和平,只剩下低频率的小规模交火。
因此巴沙尔也打出了“工作创造希望”的竞选口号,呼吁民众投身重建。虽然将断壁残垣的叙利亚重建回战前光景,依旧面临重重阻碍,但外界也能在如今相对和平的局面中看到一些希望。
自2019年10月特朗普政府宣布从叙利亚撤军、俄罗斯与土耳其迅速达成边境安全区协议以及2020年3月达成停火协议后,叙利亚的力量格局大致稳定下来。尽管巴沙尔仍表示他想夺回国家的每一寸土地,但由于每块区域都有至少一个外国势力撑腰,且已达至平衡状态,叙利亚很可能会定格在这种割据的局面。
叙利亚势力分布图,红色地区为政府军,绿色地区为土耳其支持的叛军,黄色地区为库尔德人,灰色地区为俄土共同巡逻的安全区,左下角紫色区域为以色列占据的戈兰高地。(来源:liveuamap)
多方割据平衡状态料持续
该国目前大致分为以下区域。首先是俄罗斯和伊朗支持的政府军控制的中南部区域,约占国土三分之二,不过严重缺乏农业和石油资源,再加上又被严厉制裁,因此重建工作较为缓慢。而且该区域包含了许多交战最激烈的地区,如阿勒颇(Aleppo)和代尔祖尔(Deir-ez-Zor),这些曾经繁荣的大城市仍有大片区域处于废墟之中。
不过,在连续几年的平稳局面下,民众和慈善机构都对于重建更加抱有热情,在2013年被炸得粉碎的乌迈耶大清真寺(Umayyad Mosque)正在修复当中,阿勒颇萨卡提亚露天市场(Al-Saqatiyya Souk)也恢复了过往的生机。
萨卡提亚露天市场已经完成重建。(来源:阿迦汗文化信托机构)
其次是美国支援的库尔德人占据的东北地区,该地资源丰富,不仅有大量宝贵水资源和肥沃农田,还有叙利亚七成石油资源。特朗普2019年高调宣布撤军后仍留下部分军力用于保护石油开采区域,美国三角洲新月能源公司(DCE)更是在去年拿下了该地为期25年的石油开发及出口合同。这一方面是为了帮助库尔德人自力更生、减少对美国资金的依赖,另一方面则是旨在切断巴沙尔政府一大财路,以及大大限制了叙利亚政府重建时亟需的能源来源。
由于拜登政府延续特朗普撤出中东的思路,该国应会以经济上进一步孤立巴沙尔政府的策略为主,小规模军事存在为辅,因此难以改变现有力量格局。例如美国2019年底通过的《叙利亚平民保护法案》,对任何向叙政府提供资金的个人和企业施加金融制裁,这一空前严厉的制裁严重限制了叙利亚政府重建的资金来源。
另外,土耳其支持的叛军“叙利亚民族军”(前身为叙利亚自由军),以及与土耳其有关联的恐怖组织“沙姆解放组织”(HST),则占据了西北侧的阿弗林省(Afrin)和伊德利卜省(Idlib)两大农业省。土耳其在此地建设行政部门,培训警察队伍,引入本国电网和宽带,就连学校教授的也是土耳其语,俨然将此变成土耳其的飞地。
伊德利卜省大量民众住在临时安置的帐篷内。(Getty)
安卡拉政府介入叙利亚西北两省,是为防止库尔德人的“叙利亚民主军”(SDF)在西北消除ISIS力量后就此扎根,从而掌握整个叙利亚北部、与土耳其南部的库尔德势力形成合力独立建国。循著同一思路,土耳其也趁特朗普2019年撤兵之后留下的权力真空,达成在叙利亚东北部建立“安全区”的夙愿。这不仅进一步切断了土叙两国库尔德势力合纵连横,还方便土耳其深入打击潜藏在叙北、谋求独立的土耳其“库尔德工人党”(PKK),同时还可以通过控制阿卢克(Alouk)水站等重要基础建设来削弱库尔德人军事实力。
而由于土耳其与叙利亚政府最大的支持者俄罗斯关系越发交好,即使巴沙尔希望收复西北失地,在缺乏俄罗斯热心支持下也是有心无力。来自土耳其的压力能促使库尔德人与政府合作,土耳其的地区军事野心也促使埃及等阿拉伯国家寻求与叙利亚政府修复关系,因此现时的平衡状态料将延续下去。
比战时更糟糕的经济危机
不过,虽然叙利亚局势趋稳,交火频率已经从五年前的每天200次攻击降至如今的每月约40次,但该国正面临比内战期间更加糟糕的经济。虽然外界可能认为,叙利亚经济早已因为连年内战而崩溃,不过事实上,在战局趋稳时,是黎巴嫩从2019年秋天起持续的经济危机,以及次年的新冠疫情导致叙利亚其他盟国自顾不暇,给该国带来沉重一击。
为了避规西方金融制裁,不少叙利亚商人和民众依赖邻国黎巴嫩这个金融中心,并在该国银行储存了200亿至420亿美元。不过黎巴嫩2019年8月起爆发金融危机,在评级公司“惠誉国际”下调黎巴嫩信用评级至CCC垃圾级后,该国次月进入经济紧急状态,限制银行储户将美元存款转账国外。这切断了诸多叙利亚企业和民众的生命线,加深叙利亚外汇短缺危机,导致叙利亚货币达到内战以来最低价格,该国通货膨胀率在2020年上升了200%。
叙利亚民众2020年3月领取派发的午餐。(Getty)
此后,黎巴嫩2020年8月的贝鲁特港口大爆炸不仅进一步加深了本国经济政治危机,对叙利亚经济产生更多涟漪效应,同时也因贝鲁特港口是黎巴嫩最大的粮仓所在地,由于叙利亚政府无法直接与国际贸易商打交道,需要通过黎巴嫩采购其大部分国际粮食进口,该爆炸案也严重影响了叙利亚的谷物进口,加深了本就因货币贬值带来的粮食危机。据联合国数字,叙利亚食物去年平均价格飙升了236%,超过450万叙利亚人新跌入“食物来源严重无法保障”的范畴,这超过了之前任何一年内战期间的增幅,足见危机规模之大。
同时,叙利亚的两大盟友俄罗斯和伊朗也都财政紧绌。以伊朗为例,自特朗政府2018年退出伊核协议以来,伊朗饱受制裁,其支撑海外民兵的能力大打折扣。早在2019年就有《纽约时报》报道指出,有叙利亚民兵感慨伊朗支付的工资砍了三分之一,“黄金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还了。”同年,尽管伊朗还与巴沙尔政府达成协议修复叙利亚受损的电网,但该项目也因伊朗财财政困难也迟迟无法推进。
同时,新冠疫情给各国的经济打击,也使得叙利亚收到的人道主义救援大为削减,例如在去年7月的国际募捐会议上,捐给叙利亚及该国海外难民的援助就骤减17亿美元,近乎前一年捐款的两成,可见国际社会也是有心无力。
在国内地区和资源割裂、经济崩溃、国外援助减少的情况下,巴沙尔面临的重建难度未必亚于过去十年内战。但无论如何,战火的平息至少让人心更加安定,在如今各大势力大体达至平衡的情况下,“工作创造希望”的口号也变得不那么像一句简单的政治口号,而是实实在在的希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