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败局考验美欧联盟,北约是时候改变了吗?(组图)
布鲁塞尔——拜登总统说,他没有听到美国盟友对于从阿富汗的混乱撤军和政府垮台提出批评。但至少在欧洲,强烈的批评不绝于耳。
周日,喀布尔美国大使馆外的塔利班成员。 VICTOR J. BLU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来自英国、德国、意大利和法国的官员抱怨说,尽管拜登承诺进行磋商,但在阿富汗问题上更多是发号施令而非对话。周二,在七国集团领导人之间的紧急视频电话会议中,他可能会听到更多的抱怨。
继美国早些时候在利比亚和叙利亚——更不用说伊拉克——的失误之后,这次在喀布尔的一败涂地让一个自冷战结束以来一直困扰北约的问题变得更加紧迫,该问题早在特朗普上台之前就已出现:北约联盟以美国为首,欧洲紧随其后的运作方式,是否会发生重大转变?
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Boris Johnson)表示,他将在七国集团通话期间要求拜登在本月底的原定截止日期后保持喀布尔机场为撤离航班开放,这一次,拜登似乎可能会同意。
6月,拜登总统与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在G7峰会期间。 DOUG MILLS/THE NEW YORK TIMES
但盟国提出的“基于情况的撤军”要求遭到拜登的拒绝,拜登坚持——也许有点过于仓促——为撤离阿富汗设定一个严格的最后期限。一名北约高级大使说,没有一个国家站出来说不。
在经历了特朗普任期的创伤后,拜登上任时有机会重新回复与欧洲的关系。虽然他在贸易和气候变化问题上说了所有该说的,但阿富汗的一地鸡毛让许多欧洲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相信,他们不能依靠美国来照顾他们的安全利益——无论白宫由谁主导。
华盛顿将外交政策重点转向应对中国日益增长的全球影响力,只会加深他们的焦虑。
拜登6月参加北约峰会期间,在场的一名官员后来说,捷克共和国总统米洛斯·泽曼(Milos Zeman)称从阿富汗撤军的决定是“背叛”。北约秘书长延斯·斯托尔滕贝格(Jens Stoltenberg)向他表示了感谢,并继续美国偏爱的挑战中国的话题。
北约盟国知道他们无法取代美军,或在没有美军的情况下继续留在阿富汗,因此在很大程度上将撤军事宜交给了华盛顿。北约没有撤离协调计划,塔利班的迅速胜利让所有人都感到惊讶和尴尬,北约主要官员在休暑假,美国大使也没有到位。
有些变革的呼声似乎比过去更加严厉。希望接替安格拉·默克尔(Angela Merkel)担任总理的德国保守派人士阿明·拉舍特(Armin Laschet)称,美国撤军是“北约自成立以来经历的最大灾难”。
欧盟外交事务负责人何塞普·博雷利·丰特列斯(Josep Borrell Fontelles)告诉欧洲议会,撤军是“对阿富汗人民、西方价值观和信誉以及国际关系发展的灾难”。
6月,法国斯特拉斯堡,欧盟外交事务负责人何塞普·博雷利·丰特列斯发表讲话。 POOL PHOTO BY JEAN-FRANCOIS BADIAS
在特朗普新上任时迫不及待成为第一位会见他的外国领导人的英国前首相特蕾莎·梅(Theresa May),在议会中问道:“我们的情报真的那么差吗?我们对阿富汗政府的了解就这么不足吗?我们对当地是否缺乏了解?或者我们只是觉得我们得跟随美国,说不定到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
2004年至2009年担任北约秘书长的夏侯雅伯(Jaapde Hoop Scheffer)表示,欧洲对拜登的批评非常准确,但也有些无关紧要,因为“我们欧洲人已经沉迷于美国的领导地位了”。他说,鉴于中国的崛起,“我们所知道的跨大西洋关系将再也不是以前的样子了”。
他告诉英国广播公司(BBC),阿富汗应该成为欧洲的一个教训。美国对中国的关注意味着欧洲人必须“发展在军事和政治上独立自主的能力”,并且“应该认真思考如何为我们自己的国防做些什么,并投入资金来实现这一目标”。不过,他也补充道:“不幸的是,我们现在离这一点还很远。”
尽管人们再次呼吁欧洲行动独立和“战略自主”,但一些人说,几乎没有证据表明会有很大改变。
“欧洲人非常愤怒,但别无选择,所以我对此持保留态度,”荷兰研究机构克林亨达尔研究所(Clingendael Institute)的高级研究员雷姆·科特韦格(Rem Korteweg)说, “每当事情不像我们希望的那样发展时,就像是在重复欧洲人的魔咒,”他说。但波斯尼亚和利比亚的战争表明,“没有美国人,欧洲人成不了大事。”
要改变这一局面,需要政治意愿和纳税人的钱,而欧洲领导人几乎没有提供这些东西的迹象。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之后,北约的欧洲成员国同意在2024年之前将2%的国内生产总值用于国防,但要让这些成员国做到这一点,已经非常困难了。即使拉舍特所在的德国支出有所增长,该国国防支出也仅占国内生产总值的1.53%。
在德国卡尔夫,德国精英特种部队KSK基地的射击训练。 LAETITIA VANCO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谈论欧洲战略自主权很好,但要做什么?”科特韦格问道。“在没有美国人的情况下,我们想解决什么问题?在什么问题上我们不希望他们领导?还是说,欧洲自主权是一种保护我们自己的一种方式,可以不受庞大糟糕的外部世界、移民流动和中国经济胁迫的影响?”
在大西洋理事会(Atlantic Council)领导“未来欧洲倡议”(Future Europe Initiative)的法国人本杰明·哈达德(Benjamin Haddad)看来,这场辩论强化了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Emmanuel Macron)的呼吁——通过与北约合作,建立更自主的欧洲防务能力。
但他对此持怀疑态度。“欧洲对特朗普做了损害控制,等待他下台,”哈达德说。“现在,欧洲有一点震惊,很明显,特朗普时代并没有如我们预期的那样,为欧洲人敲响警钟。”
哈达德并不担心华盛顿会违背其对北约集体防御的承诺。“但这向欧洲发出了一个信息,那就是美国无意干预可能影响欧洲的邻国冲突,”他说。
瑞典国防分析人士、大西洋理事会北欧事务主任安娜·威斯兰德(Anna Wieslander)认为,从阿富汗撤军是一个明确的信号,表明北约将再次转向与中国和俄罗斯的大国竞争,强调威慑力、复原力、虚假信息和气候变化等问题。
她说,欧洲盟友也厌倦了阿富汗,在那里,反恐战争与促进民主、国家建设和社会改革交织在一起。“但北约不是一个发展援助组织,”她说。
她说,撤军的失败将重新引发战略自主的争论,但最好的结果将是“北约的欧洲支柱”通过大量投资,能够提供一些战略空运、监视、侦察、指挥和控制,而现在只有美国能提供这些。“如果我们想要更多的能力,把更多负担分担出去,”威斯兰德说,“这可能是一场有用的辩论,尽管代价高昂。”
伦敦国家管理研究所(Institute of Statecraft)的国防分析师朱利安·林德利-弗伦奇(Julian Lindley-French)说,尽管“过去20年里欧洲在阿富汗的努力很弱”,但欧洲正在做出很多“有益的信号”,大多数盟国都用谨慎的交战规则限制自己的行动。
“欧洲的软弱,”他还说,“实际上是欧洲的孤立主义。”
美国企业研究所(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外交和国防政策研究主任科瑞·舍克(Kori Schake)警告称,欧洲对混乱的撤军感到不满是严肃的,但可能会自食其果。
“我同情欧洲的焦虑,因为他们依赖美国来保证自己的最终安全,但也因为这引发了对拜登判断力的重要质疑,”舍克说。
北约盟国“在阿富汗与我们并肩作战了19年,美国似乎对这一长期努力不够感激”,她说。“但我担心,欧洲的抱怨会引发美国的反弹,因为他们本可以做得更多。”
舍克说,尽管美国人“可能会对我们放弃后将发生的事情感到羞耻,但我们那些欧洲朋友大声抱怨我们的失败,这不太可能让美国人对欧洲的关切和利益做出更大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