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重获新生的“热狗巴士”,寻一段香港青春记忆(组图)
行人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观看。车上的乘客们伸长脖子挥手致意。穿校服的学生像狗仔队一样跑来跑去,想拍出完美的照片。上个月,一辆顶部和底部装饰着番茄酱红色的奶油色双层巴士突然转向,驶入一个露天车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6月,香港湾仔海滨长廊上,汤煦风驾驶着他的“热狗”巴士。这种老式巴士已经有十年没有在香港的街道上搭载乘客了。 LOUISE DELMOTT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这种老式巴士因没有空调而被戏称为“热狗巴士”,已经十年没有在香港街头载客了。但是,这辆一度布满烟尘、面板缺失、引擎生锈的双层巴士得到了精心修复,如今,它的车主是飞行员汤煦风和高伟峰,他们从小就对巴士充满热情。
新冠大流行导致全球航空业停滞,他们的飞行时间也随之减少,两位习惯了在空中以时速1000公里驾驶更复杂机器的飞行员拿出了积蓄来翻新这辆“热狗巴士”。对他们来说,这是他们青春时代的实物体现,那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疫情限制和全面的政治镇压还不曾笼罩这座城市。
“那时候,有自由,有钱,还有很多温暖,”35岁的汤煦风上个月说。“这辆巴士有当时香港的感觉,但这种感觉正在从香港消失。”
对于高伟峰来说,拥有一辆“热狗”巴士实现了他的童年梦想。 LOUISE DELMOTT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这辆车是1986年引进的369辆巴士之一,于2012年退役。这些车辆由英国的丹尼士公司为香港九龙巴士公司制造,原名丹尼士巨龙,最初的设计是在后窗安装空调,但由于乘坐空调巴士费用会更高,空调始终没有安装。
就这样,“热狗巴士”又行驶了四分之一个世纪。随着空调地铁和14座小型巴士引入香港,在香港闷热的夏天,通勤者开始青睐更舒适的环境。虽然“热狗巴士”的窗子可以推开,让微风吹进来,但它们还是一辆接一辆地被有密封窗户和强劲空调的新车型取代。
于1989年参与创立香港巴士迷会的前交通记者陈自瑜说,对痴迷巴士的人来说,巴士的魅力在于记住日常细节,比如巴士路线和时刻表、规格和型号。
“每次乘坐巴士都是一种乐趣,”他说。“你会期待在车上将遇到怎样的趣事。”
许多发烧友收集巴士的微缩模型,或者可以遥控行驶的模型。也有人喜欢拍摄巴士的首次亮相或退休。2012年5月8日,仅剩的几辆“热狗巴士”完成最后一轮班次,大批欢呼的车迷举着智能手机和摄像机向它们挥手告别。
有时候,他们会将巴士开到海港前的码头停上几个小时,邀请其他爱好者上车。 LOUISE DELMOTT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但汤煦风和高伟峰无法挥别自己的激情。
“没有多少人会用实物来保留记忆,而不是拍视频或者照片,”32岁的高伟峰说。“我们的记忆是可以开动的。”
他从小就看着父亲开卡车和小巴,熟练地驾驶着大型车辆穿街过巷。在逼仄的公屋里长大的他凭记忆就能画出数百辆巴士,幻想自己能够住在里面。拥有了一辆巴士,他的一个童年梦想实现了。
2016年,在这两名同事认识之前,汤煦风和另一名同事以约7700美元的价格从一个车辆修理厂购买了一辆已经停用的巴士。一年后,汤煦风的朋友卖掉了他在这辆车中持有的股份,于是汤煦风让高伟峰和另一位飞行员朋友成为该巴士的共同所有者。
高伟峰(左)和汤煦风用他们的积蓄修理了这辆巴士。 LOUISE DELMOTT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他们原本打算聘请经验丰富的机械师,对巴士进行翻新,但随着新冠病毒在世界各地的传播,他们的职业变得不确定起来。这两名飞行员表示,由于香港采取严格的旅行限制措施,航班大幅减少,他们与航司签订的合同将他们的工资和各种津贴几乎减半。(这辆巴士的另一位所有人已经移民离开香港。)
由于空闲时间多了起来,两位飞行员决定自己动手修车。汤煦风说,“是行动起来还是任其烂掉,我们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他们跑去eBay、Facebook和Instagram上搜寻古董零件。高伟峰把旧零件敲敲打打改合格了,用到巴士上。为了搞清楚巴士贴纸贴花的位置和正确字体,汤煦风找来以前的新闻采访,并把整个过程记录下来发到Instagram上。
他们来到位于郊外的一个露天停车场,那辆巴士一般就停放在那里。他们给它洗洗擦擦、敲敲打打,更换仪表盘。还将数以千计的旧铆钉一一拧下来。甚至还从车顶移走了几个鸟窝。
近90万港币的维修费用主要来自两名飞行员的积蓄。其他巴士爱好者也分担了部分维修提资金,他们将获得两名飞行员在进行单独翻新后用于出售的纪念物。
他们跑去eBay、Facebook和Instagram上为这辆大巴搜寻古董零件。他们还从车顶移走了几个鸟窝。 LOUISE DELMOTT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在给巴士涂上了一层新油漆后,汤煦风和高伟峰兴高采烈地把车开进城,车窗开着,让凉爽的风以及油烟味飘进车里。不久前一次兜风时,柴油发动机隆隆作响,排气扇发出呼拉声。广播系统传来预先录制好的、节奏单调的报站声,还有打开车门时发出的哔哔声,和巴士前部目的地标牌的翻转声。
在公交站点,有其他的巴士司机朝着他们竖起大拇指。
有时候,他们会将巴士开到海港前的码头停上几个小时,邀请其他爱好者上车。
19岁的欧内斯特·张是在码头给这辆巴士不停拍照的数十名超级粉丝之一。他说,在小时候,也就是“热狗巴士”退出服务之前,他会尽量避开乘坐这种车去上学,当时他更喜欢有空调的大巴。
“如果看到一辆‘热狗巴士’来了,我就会再等一辆,”欧内斯特·张说。“现在,我很想再坐一次。”
39岁的服装销售员艾尔克·冯戴着印有卡通巴士图案的口罩,她说自己请了一天假,专程和四岁的儿子一起来参观这辆大巴车,他手里拿着一辆微缩巴士模型。
上个月,带着儿子参观了“热狗”巴士后,冯女士说,“我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 LOUISE DELMOTT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我真的很开心,”冯女士说,她在念高中的时候经常坐“热狗巴士”。“我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
拥有一辆“热狗巴士”带来诸多挑战。
随着香港放宽旅行和防疫限制措施,汤煦风和高伟峰的飞行时间开始增加了。就在成千上万的人从香港移民的时候,汤煦风表示,为了孩子念书,他打算搬去其他国家。在他走后,高伟峰不确定自己能否独自承担繁重的维护保养工作。
这两名飞行员们已经在考虑,将“热狗巴士”转移到澳大利亚这样的国家,那里有更便宜的室内巴士停车位,而且还可以提供特殊的老爷车牌照用于载客。悉尼巴士博物馆已经收藏了两辆历史悠久的香港巴士。
目前,俩人都希望在香港继续驾驶这辆巴士一段时间。
“我真的很珍惜这个地方的历史,从这里的人到它的建筑,”汤煦风说道。“记忆会一直留存,尽管我会在世界的另一个地方。”
这两名飞行员们已经在考虑,将“热狗”巴士转移到澳大利亚等国家,那里有更便宜的室内巴士停车位, LOUISE DELMOTTE FOR THE NEW YORK TIM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