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4岁定亲、9岁缠足、17岁被家暴,凭美貌火出国门却还不离婚?!(组图)
看到下面这张图,你能想象到这是一位七八十岁农村奶奶的剪纸吗?
所长到了七八十岁,别说剪纸了,估计拿纸都费劲。
这些剪纸颜色艳丽,构图饱满,制作精致,像是出自某位受过良好美术教育的艺术家之手。
但制作出这些剪纸艺术品的,却是一位裹着小脚,一辈子生活在大山里的奶奶——库淑兰。
看到库淑兰的作品,很多人都觉得库淑兰生长在广袤的乡村,能够活得肆意,所以作品才如此具有色彩冲击力。
然而事实上,库淑兰一生困苦艰辛,经历过身体与心理的摧残与折磨。
她一辈子住在土窑洞里,寡淡甚至是凄苦的生活与她剪纸中呈现出的色彩缤纷,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在了解库淑兰一生的时候,所长又想起了另一个人——余秀华。
她们同样生长在乡村,同样心中充满浪漫,库淑兰用剪纸将黑白的生活贴成彩色,余秀华用诗在黑暗生活中长出蓬勃枝桠。
所长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农村女性在面对痛苦人生后,仍然可以“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库淑兰出生在在陕西一个贫苦的农村,从小就跟随父亲逃荒要饭,四岁被父母与邻村的一户贫苦人家定了娃娃亲。
她六七岁开始和母亲学剪纸,九岁缠足,原本读过几年的书也因为将要嫁人而荒废。
在母亲的言传身教中,库淑兰学会了如何持家,也很快掌握了剪纸,她开始为自己置办嫁妆。
△库淑兰曾经住过的窑洞
对新婚充满期待的她甚至编了首歌谣:
一树梨花靠粉墙,娘到绣房教贤良。一学针线毛帘绣,二学裁剪缝衣裳。三学人来客去知大礼,四学莺歌把家当。
即便在她老去时,她依旧在剪纸中表达着她对于婚姻的美好祝愿。
△库淑兰作品《姜娃拉马梅香骑》
库淑兰被婆家迎走时,她还不忘带上自己念过的书、用过的砚台和一把口琴。
但那时她还不知道,少女的欢乐和梦想在现实前是多么不堪一击,父母包办的婚姻将她推向了深渊,从此开启了她比年幼时更为苦难的一生。
自她进门时起,她的婆婆就对她百般刁难,因为她是张家的长媳妇,婆婆为了树立在家中的威严,因而经常拿她开刀。
库淑兰的丈夫没有文化,还有暴力倾向。
他不仅不在库淑兰被婆婆辱骂殴打时护着她,甚至是笃信当地“打到的老婆揉到的面”的话,时常对库淑兰拳脚相加。
库淑兰的胳膊上有两个很大的伤疤,那是在一次自己没有做好农活后,她的丈夫用铁叉在她的胳膊上戳的,直到她去世,伤疤依然存在。
因丈夫和婆婆的苛责打骂,库淑兰就算是裹着小脚,也不得不将家里的活都揽了去,因为她一旦清闲了,在婆家的眼里就是偷懒。
农忙时,她双膝跪地收割麦子,农闲时,她还要爬山过河采草药换钱。
对于生活的困苦还不是最痛的,对库淑兰而言,更为沉重的打击其实来自于接连夭折的子女。
△库淑兰的孙子将她生前居所设置为纪念馆
在婚后的10年间,她一共生了13个孩子,但因为家庭贫困,医疗条件差,最后却仅有两男一女存活。
子女是她心中永远的伤痛,库淑兰一向极少提及自己的子女,也极少创作这一主题,只有一幅名为《十秃子,五兄弟》的剪纸存世。
在这幅作品中,或许有库淑兰对于自己儿女的思念。
库淑兰这样苦了几十年,似乎是命运之神都对她于心不忍,所以在65岁那年,才给了她一个电影转场般的转折。
那天她只是如同往常一样上山采草药,却一个不小心摔下了土坡,整整昏迷了40天,在家人要给她办丧事但时候,她突然清醒,而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自诩“剪花娘子”人间化身。
从此,库淑兰的人生仿佛开了金手指,艺术在她的生命中随着一把剪子上下翻飞,开出花来。
渐渐的,库淑兰的名声从乡间扩大到镇,又从镇到省,从省到全国,甚至成了享誉海外的艺术家。
她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为“民间工艺美术大师”称号,是第一个获此称号的中国人。
但就是4岁定亲、9岁缠足、17岁被家暴的她,火出国门却还不离婚?!
在库淑兰的家乡,人们都说她那一摔是“摔神了”,当真如此吗?
学者杨生博在分析库淑兰剪纸的时候,却从其中归纳出了千千万万的乡村女性共同的命运:
“天生的低人一等,青春期恋爱的失缺,婚姻中忍受的暴力行为,对于日常生活的无奈认命,以及晚年对美满团圆的期盼。”
而在农业社会中,女性能拥有的东西极少,往往只是一把剪刀或是一根绣花针,为了寄托自己难以开口和无法书写的心中情感,她们只能让剪纸或刺绣成为承载自己一生阅历与想象的工具。
这个工具,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那些色彩斑斓,充满浪漫与诗意的艺术作品。
在库淑兰创作的作品中,最经典的就是她不断重复着的“剪花娘子”神秘主题。
这个“脸盘大、鼻梁高、肤色白、眼睛大、眼黑多、口型小”的剪花娘子形象,其实是库淑兰想象中自己的模样。
就像有些人面对痛苦时会幻想出另一个自己来陪伴一样,“剪花娘子”其实是她用来排解自己一生的苦难经历,而创造出来人神合一的精神寄托。
对于农村女性,精神寄托是她们能短暂从困苦生活中脱离出来,得到一丝心理安慰的唯一方式。
前段时间余秀华的恋爱经历应该有很多人知道,余秀华与库淑兰同样是来自农村,同样有一个破碎的童年与家庭,也同样有着独立于世的才华。
余秀华前半生有很大一部分痛苦是来自于她的生理残疾。
她由于出生时缺氧变成脑瘫,从小行动不便,说起话来口齿不清,被歧视与嘲笑是常有的事。
另一部分是她的家庭带来的心理创伤,高中辍学后被父母安排嫁给了当地一个大她十几岁的农民。
不解风情且没什么文化的丈夫,让余秀华认为无法与其沟通。
她具有灵性的灵魂被禁锢在她残疾的身体里,更被禁锢在这段毫无感情可言的婚姻中。
和乏味的丈夫生活在索然无味的生活中,余秀华是无法忍受的。
所以她看书,她写诗,她将诗作为生命中的星火,点燃黑暗中以爱为油浸透的火把。
但人总是越缺什么就会越在意什么,所以在余秀华的诗中,她用文字发泄自己丰盈的内心与情感,甚至是有些出格。
但她不在乎,她觉得痛快。
她的大火也来源于这种痛快,那首炙热到惊世骇俗的《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被发表在《诗刊》上的时候,所有人都是震惊的。
没有人能够想象,一个生长在农村的残疾女性,对于爱对于性在心中压抑到可以有这样张扬的表达。
也难怪成名之后的余秀华在回想起自己的上一段婚姻时,认为自己嫁给了一条狗,一只猪。
然而即便是余秀华已经在上一段婚姻品尝到了太多痛苦,她仍然放肆一般都追逐着爱,相信着爱情。
余秀华与神农架卖蜂蜜的杨槠策在一起的事可以说人尽皆知,几乎每个人都不看好他们,但沉浸在爱情中的余秀华无所谓,即使被人说是儿子和妈妈都无所谓。
但作为一个身有残疾的农村女性,有才华又能怎样?还是逃脱不了被家暴、被蹭热度来赚钱的命运。
关于农村女性,《纽约客》的专职作者欧逸文在一本中国的调查报告《野心时代》里这么写道:
“在农村,地位最低的是女孩;比这地位更低的,是志存高远的年轻女孩。”
虽然余秀华和新男友的感情依旧以失败告终,她却仍不放弃对美好的追求,以及对爱情的向往。
在库淑兰和余秀华们面对苦难,依然坚持那份向往的时候,所长是有些疑惑的:到底是什么支撑着她们从深渊走上神坛,一生蹉跎也一生无悔?
解铃还须系铃人,在20年前《半边天》中,农村女性刘小样说出这样一句话:“我想要找到自己的精神出路。”
与库淑兰和余秀华不同的是,刘小样活得很“标准”,但她的文字还是道出了她心中的暗流涌动:
“有约定俗成的规矩,你想要打破它,就会感到无助、无望和孤独,好像有好多双眼睛在盯着你,不需要别人阻止你,你会自觉自愿地去遵守这些规矩。”
她的生活似乎缺少些什么,她的未来似乎总缺少些盼望,所以她仍然选择去追逐,去走去看去听。
其实在生活中,农村妇女很少会被看到和关注,是压抑的生活所迸发出的艺术与诗意,才让人们认识到这个群体存在的独特性。
2000年,日本NHK电视台的纪录片《亚洲艺术纪行》在中国开拍,导演小野泽稔彦曾有这样一个疑问:“为什么有人说中国的现代艺术是从乡土民间孕育而来的?”
在这里,一切都说得通了。
因为乡村原野土地广袤,却困住裹着小脚的库淑兰。
因为土地里的花草疯长,又让余秀华的爱情变枯萎。
她们被困在原地,一成不变,也动弹不得,只能用冗长的时间深深凝望日出日落与抽芽落叶。
她们之所以面对困顿依旧积极,是因为她们以肉体浇灌心灵,才让那颗几近干枯的心上开出花来。
写到这里,所长其实觉得,用“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这句话来形容库淑兰与余秀华们是不准确的。
因为那不是“歌”,而是抽在生命的困苦上的一记响亮耳光,是她们面对那些在很多人眼中既定之事的回应:
“你想让我认命?去tm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