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突然撤军叙利亚，释放了什么信号？代价是什么？

特朗普政府的叙利亚政策突然发生180度大转弯。

美国总统特朗普喜欢搞“突然袭击”。周三，他在社交媒体上宣布，开始从叙利亚撤军，“打赢了ISIS（极端组织伊斯兰国），回家了”。

他发了一条推特，却留下了太多不明确的细节，包括撤军时间表、撤军后是否维持空袭等等。彭博社援引知情人透露，美军正在迅速执行特朗普的命令。路透社消息称，所有美国国务院人员将在24小时内从叙利亚撤离。

消息传来，美国舆论一片哗然。美国国会指责特朗普将盟友库尔德人推到孤立无援的困境，导致ISIS死灰复燃，加剧区域局势动荡。民主党人指责特朗普“资敌”，将叙利亚拱手让给俄罗斯和伊朗。

综合彭博社、华尔街日报等美国媒体的报道，特朗普政府内部在撤军一事上也意见不一，周二政府高官还暗示美军将继续留在叙利亚；现在五角大楼应该是一脸懵逼，防长马蒂斯已经宣布辞职，他两周前还表示“在叙利亚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木已成舟，撤军叙利亚，可能是美国进一步释放不再“维稳”中东的信号，这将导致中东地区冲突的风险增加，全球原油供应稳定的不确定性增强，油价可能再度上扬。

美军走后，“哪怕洪水滔天”（After me，the flood）。美国原油对外依存度已经降至60年来低点，2019年美国净进口原油和石油产品将减少至150万桶/日，同期日产量预计将超过1200万桶/日。而且，特朗普制服了沙特、制裁着伊朗，一条推特就能把油价打趴下。

同时，从全球局势来看，特朗普政府从中东收缩力量，也意味着它可能会将更加专注在贸易等其它热点问题上。

01

特朗普在中东成了“失道者”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特朗普眼中的叙利亚，大概就是曹操口中的“鸡肋”。

在二战结束之后，美苏联手将英法势力排挤出中东，两个超级大国几十年在中东来回互推，互有胜负。在苏联解体之后，美苏互推现在变成了美俄互推。

美国一家独大的二十几年里，中东政策也玩得不是很好。

美国和中东大国伊朗依旧没有和解；和北约盟友土耳其今年也差点撕破脸；推翻伊拉克萨达姆政权之后，反而让什叶派做大倒向伊朗，完全是赔本的买卖；扶植的叙利亚反对派，也被俄罗斯和叙利亚收拾地“服服帖帖”。

盟友沙特王储MBS今年10月差点因为卡舒吉被杀案翻船；特朗普承认耶路撒冷为以色列首都不但得罪了整个伊斯兰世界，更没有获得西方盟友的支持。

反过来，2016年，伊朗借着伊拉克乱世、打击IS打通了横跨伊朗高原和两河流域，通向地中海的“什叶派走廊”，连同在也门确立的军事优势，对沙特形成了三面包围之势。

俄罗斯在叙利亚政府的邀请下，名正言顺地出兵叙利亚，成功帮助阿萨德政权续命，稳稳地获得了影响中东的“楔子“，和在西地中海的海军基地，在2013年乌克兰危机之后扳回一城。

同时，俄罗斯、土耳其和伊朗三国因为反美和自保，短暂地结成了同盟；为了保护伊核协议，欧盟和俄罗斯之间的共同利益也扩大了，美国在中东反而成了“失道者寡助”的那个。

可以说，特朗普政府上台近两年，中东政策也没有比前任玩得更好，除了在中东收了上千亿美元保护费，利用卡舒吉被杀案进一步制服了沙特，将油价压低到60美元/桶以下。尽管挣了钱，但人心也失了，地盘也没有扩大。

02

内政打不开局面，外交来加分？

如今，特朗普不像上任之初，携胜选之势入主白宫，手握参众两院的多数优势。在中期选举输掉众议院之后，特朗普和共和党的主次关系也发生颠倒。中期选举之前，是共和党求着特朗普辅选。但是，接下来的总统大选，特朗普需要共和党的配合。

事实上，从竞选开始，特朗普就希望改善和俄罗斯的关系，对外收缩战线，节省开支。但美俄之间的白令海峡虽窄，却也是辽阔太平洋的一部分。

上任伊始，“通俄”叛国的帽子就像是悬在特朗普团队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现在调查也没结束。美国NBC新闻称，特别检察官穆勒最快将于2月中旬提交已经进行近两年的“通俄”调查报告。特朗普第一任国安顾问弗林军人出身涉嫌“通俄”，虽然最终判决推迟，但法官现在给他的“犯罪”定性相当严重：“卖国”。

现在，“通俄案”真相日益逼近，特朗普政府在内政打不开局面的情况下，也顾不得许多了，只能孤注一掷收缩战线，改善对俄、对土关系势在必行。

12月19日，美国财政部宣布拟30天内解除对俄铝在内的俄罗斯企业的制裁，俄铝今天开盘大涨25%。同一天，特朗普还宣布开始从叙利亚撤军。

也是在12月19日，美国国务院防务安全合作局在其网站上发表的通告显示，允许土耳其采购4个连“爱国者”防空导弹系统，金额预计35亿美元。此前，这一交易因为土耳其决定购买俄罗斯S-400防空导弹系统而搁置。

同时，特朗普政府敢撤出叙利亚的另一个原因，是美国原油产量猛增接近自给，目前已经接近1200万桶/日。实际上，在页岩革命之前，美国对叙利亚内战的反应更加积极和坚决。

美国能源信息署（EIA）今年5月表示，美国原油和石油产品净进口量，已经降至1958年以来的低点；到2019年，美国净进口原油和石油产品将减少至150万桶/天。同时，美国还拥有高达7亿桶石油战略储备。

03

美军抽身空档，将引起中东大国争斗

美国撤军叙利亚至少有以下几点利好：

一是，特朗普又一次兑现了选举承诺。

其二，收缩力量，节约开支。特朗普政府任内，预算赤字不断攀升，11月美国政府预算赤字从去年同期的1390亿美元激增47.4%，至2049亿美元，成为了有记录以来最大的11月财政赤字。

第三，改善和土耳其与俄罗斯的关系。

俄罗斯是叙利亚总统阿萨德的靠山，而特朗普曾多次下令对叙利亚政府军进行空袭，2017年4月，特朗普就下令发射近60枚战斧导弹轰炸叙利亚政府军机场。美军撤出之后，美俄因叙利亚问题发生军事和外交冲突的可能性大为降低。

周四在年度记者会，俄罗斯总统普京回应了特朗普”击败IS”、“撤军叙利亚”的看法，他说同意特朗普“击败IS”看法，但对美军撤出叙利亚要“听其言观其行”，一来没有注意到任何实际的撤军步骤；而且美国已经在阿富汗待了17年，每年都说要撤军了，但他们还在那里；同时，普京还表示，担心IS存留的武装分子可能前往其他地区（例如俄罗斯的后院中亚）。

普京的“担忧”很快得到了特朗普的回应。NBC和华尔街日报周五报道称，特朗普正在考虑大规模从阿富汗撤军，未来几周将从阿富汗撤军超过7000人。

土耳其一直希望绕道叙利亚进攻寻求独立的库尔德人。库尔德人约控制叙利亚领土的三分之一，近乎是半自治区，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担心库尔德人利用叙利亚基地进一步做大，威胁土耳其。但是，美军一直在支持和训练库尔德民兵，在驻叙美军的阻挠下土耳其只能按兵不动。美军撤军后，这一阻碍将不复存在。

第四，这可能离间俄罗斯和土耳其，激化土耳其和俄罗斯之间的矛盾。

曹操败退荆州之后，反而引起了刘备集团和东吴集团对荆州的争夺。最终，孙刘两家相争交恶，关羽败走麦城，刘备白帝城托孤。同样的，美军撤出之后，有地区霸主野心的土耳其和俄罗斯、伊朗的矛盾将再次浮出水面。而且，越境叙利亚打击库尔德人，也侵犯了叙利亚的主权。

以土耳其渴求的防空导弹系统来说，土耳其将重新获得4个连的美国“爱国者”防空导弹系统，同时和俄罗斯的S-400防空导弹系统也在履约中，这意味着土耳其可能需要在美俄之间做选择。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尽管俄罗斯政府发言人佩斯托夫在美土合同公开后表示，美国提出的交易与俄罗斯与土耳其的防空系统交易没有关系，俄罗斯将按计划向土耳其交付S-400防空导弹系统。

05

美国撤军的代价是什么？

对手握全球霸权的美国来说，从叙利亚撤军的代价也不小。

首先，美国撤退，丢掉了包袱，但原来的“桩脚”也可能被拔掉，中东盟友可能军心动摇，美军想要再回来就难了。原先的盟友比如库尔德人，也可能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被迫寻找新的靠山，比如俄罗斯。

用灰太狼的话来说，“我一定会回来的”。但是，任何一方势力做大，都可能填补了美国的权力真空，美国还能回得来吗？在奥巴马第二个任期之末，美国因为“重返亚太”等政策在中东表现出无心恋战的迹象，结果被俄罗斯乘虚而入，成功在叙利亚站稳脚跟。

由于土耳其、伊朗、沙特、伊拉克和以色列在叙利亚都有重大利益，俄罗斯成该地区每个国家的重要对话者，影响力骤增，借此大幅扩大在中东地区的能源版图，和沙特合作一度将油价抬高到86美元/桶附近。

其次，美军撤走后，IS可能死灰复燃。根据《华盛顿邮报》的报道，IS在叙利亚可能至多还有15000人的武装力量，近几个月正在重新站稳脚跟，暴力袭击有所增加。这对于迫切需要中东稳定的欧洲来说，特朗普撤军无疑是背后插刀。

再者，这将对美以关系造成影响，尽管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在公开场合表示支持，称周一已经从特朗普那获悉了这一消息。

但以色列对美军撤出叙利亚的关切溢于言表。以色列驻联合国大使表示，将继续在叙利亚打击伊朗，即使美军离开。以色列和伊朗是死敌，希望美国能像打击真主党一样，在叙利亚打击亲伊朗势力。

总而言之，特朗普在输掉中期选举之后，调整外交政策思路势在必行，在剩下的两年任期里，美国国内形势对他越不利，特朗普越可能采取“突然袭击”的方式，寻求破局。对于美国传统盟友来说，将越来越难跟上他的节奏；对于美国眼中的竞争对手来说，力量集中的美国也将越来越难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