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处理：中国“史上最严”，日本“劳民伤财”，澳洲做了什么？

继上海7月1日正式实施“史上最严格垃圾分类措施”之后，“你是什么垃圾”（上海话曰：侬是撒垃圾?）的灵魂拷问已经拓展到了中国的46座城市，其中成都、北京等城市在本月先后宣布实施垃圾强制分类政策。

而在大洋彼岸的澳洲，红盖、黄盖和绿盖的垃圾箱已经为居民们所熟悉。很多人都认为，澳洲的垃圾分类似乎很“粗线条”，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近几年在澳洲，垃圾产业一直以较稳定的速度增长。

本期《澳财聚焦》中，博满金资首席分析师魏睿昊先生不仅对中澳垃圾分类进行了对比，并解析了澳洲垃圾处理行业所面临的问题和商机。

澳财聚焦

主持 : Blair Sun  以诺

撰稿：Shadow Wu 邬颖茹

Ivy Yu 於许蝶

嘉宾：Julius Wei 魏睿昊

视频编辑：Owen Yuan 袁文

干、湿垃圾分类产生的困惑

如今在上海，如果扔错了垃圾，可不止是被看垃圾箱的阿姨爷叔教育，可能会面临一系列“严重”后果。《条例》中规定，除对个人混投行为处50元以上200元以下罚款外，对未按照规定分类投放的公司和组织，规定可处5万-50万元的罚款。

全国其他城市的居民也不能“高兴”太久，包括上海在内，北京、太原、长春、杭州等九个城市已出台生活垃圾管理条例，明确将垃圾分类纳入法治框架。而住建部明年也将在全国46个重点城市推行垃圾分类。

不过，这46个重点城市中，80%以上的地方并不按照上海目前采取的“干垃圾、湿垃圾、有害垃圾、可回收物”的称呼和相应标志，而是采用“有害垃圾、可回收物、厨余垃圾、其他垃圾”分类称呼。

上海垃圾分类标识

北京垃圾分类标识

自从垃圾分类，上海人民就陷入了一场关于垃圾的“集体焦虑”，其中主要的困惑点就是干垃圾和湿垃圾的区分。诸如“粘蟑螂的纸要把蟑螂拆下来才能够分开扔”或是“核桃肉是湿垃圾，核桃壳是干垃圾，夹着核桃肉的核桃壳算什么垃圾？”这样的问题，成为网上最流行的段子。

其他城市的分类一出，有些居民市民认为，厨余垃圾和其他垃圾的分类方法“完胜”上海的干湿垃圾分类。

其实全国的垃圾分类主要依据国家制定的四大分类标准。魏睿昊认为之所以上海以“干湿”取名，可能是从处理端的视角来定的。因为干垃圾最有可能的去处是焚烧炉，如果混入湿垃圾，焚烧时的炉温就会下降，影响效率，并且会产生致癌物质二恶英。

可是站在使用者的角度，干、湿垃圾确实很难区分，不如“厨余垃圾”和“其他垃圾”区分度高。其实，垃圾分类的观点在行业内容也有一些分歧，有垃圾处理的专家就认为，“不可回收垃圾”比“其他垃圾”要准确。

在大家一心扑在垃圾分类的名称上时，也有人看到了其中的商机。除了代扔垃圾的业务，有些相关产品的销量也大幅上升。根据中国一家大型电商的统计，为了免去分类的烦恼，上海的消费者购买坚果仁的订单数量同比大幅度增长，这样就省却了上文提到分核桃仁和核桃壳的麻烦了。

日本的垃圾分类 也许是另一种“劳民伤财”？

在上海市民为垃圾分类伤脑筋的时候，许多自媒体拿日本作为榜样，证明垃圾分类不仅可以做到，而且可以做得更好。

确实，全世界垃圾分类执行得最好的国家，恐怕非日本莫属。他们的垃圾分类细致到“令人发指”的程度。每个地区都自己的垃圾分类手册，有些区域的分类可达51种（日本一些大城市，还提供英文、中文、韩文版的垃圾处理手册）。就算是全职家庭主妇，在丢垃圾之前，也要经常掏出分类手册查询。

从上世纪60-70年代开始，日本就逐步开始了用法制体系规范垃圾分类处理和回收的模式。

去日本旅行，可能会看到“禁止不法投弃”的标识，千万别不当一回事，依据日本的法律，可能会处以1000万日元（约合13.29万澳元）或5年以下有期徒刑。

除了要做好垃圾的分类，并在正确的时间和地点丢弃，还必须将垃圾放在当地政府指定的垃圾袋里（需付费购买），细致程度几乎“令人发指”。

图片来自：福冈市环境局网站

然而日本如此“到位”的垃圾分类，并没有带来意想之中的高垃圾回收再利用比例。非营利的国际垃圾处理数据库Waste Atlas的数据显示，2012年，日本的垃圾回收再利用率只有20.8%，甚至都排不到全世界前20名回收率高的国家。

根据【大象公会】的描述，“超过70%的日本垃圾，历经曲折的分类收集系统，最终还是送去焚烧厂，一把火烧掉了事。”

辟谣！谁说澳洲垃圾不分类，实际挺上心

从上一图表可以看出，貌似“不怎么上心“的澳大利亚垃圾处理，回收率却达到了30.3%，远远超过日本，在全世界排名第十一。

在华人圈时而流传一种说法：虽然澳洲家庭有垃圾分类，但垃圾运输到处理站后会混合在一起，平时的分类都是“徒劳”。

从Waste Atlas的各项数据看，澳洲的垃圾收集和回收的状况在全世界排名都较为靠前。虽然各国垃圾处理的数据统计一向被诟病“有猫腻”，但说澳洲不进行垃圾分类也不属实。

在澳洲，垃圾主要分为可回收垃圾、生活垃圾会议及不可再生垃圾三类。如文章开头所描述的，独栋房屋或联排别墅每户居民都有红、黄、绿盖三种垃圾箱。

红盖是家常生活垃圾桶（Household Waste Bin，放置封装好的厨余垃圾等），黄盖是可回收垃圾桶(Recycling Bin，纸张、包装盒、瓶子等)，这两类垃圾每周收集一次（公寓除外）；绿盖垃圾桶是给有院落的家庭放置修剪和自然产生的植物枝叶用，叫做Green Waste Bin（园林废弃物垃圾桶），通常每两周收集一次（不同市政厅安排可能有所不同）。清运垃圾的费用包含在市政费内。

像家具、床垫之类的大件物品，市政厅每个财年通常会给每个家庭提供两次免费上门回收的服务，此外则需要自己送去回收中心。

相比于上海市今天开始实施的垃圾分类标准，澳洲日常垃圾的分类从表面上看更简单一些，没有区分干、湿垃圾，但是并不是说所有垃圾都可以扔进这三种垃圾桶，比如电子产品、机油、建筑垃圾等。

有的时候，某样东西倒底能不能扔进垃圾桶，也是一件令澳洲人伤脑筋的事情，还得上网去查询。以玻璃瓶为例，普通的酒瓶、食用油瓶可以放进可回收垃圾桶，但是耐热的玻璃制品（Pyrex Glass）就不可以放。

事实上澳洲对垃圾回收有着异常复杂详细的规定，在处理不能放入上述三种垃圾桶的物品时，居民必须带着这些东西去社区的回收和废弃物处理中心处置，并且视品类和数量，可能还要另行付费。

为了让居民能够清楚地了解垃圾如何分类，澳洲各个城市的市政厅网站上都设有专门的“Waste and environment”的网页进行指导。

为了能够更好地进行垃圾回收，澳大利亚各州政府还推出了一些增加居民自觉回收垃圾意识的方法，比如饮料瓶回收计划（Container Deposit Scheme）。

按照该计划，消费者们可以将塑料瓶和玻璃瓶等符合条件的饮料容器统一回收到相应的站点，每个瓶子可以获得10澳分的押金或者退款。澳大利亚饮料协会认为，消费者们能够方便且容易的执行该计划。

作为首个实施该计划的州，南澳大利亚州自1977年推广以来，饮料瓶回收率达到了80%。随后，北领地、新南威士尔州和昆士兰州也分别在2011、2017、2018年实行。此外，西澳大利亚州的饮料瓶收购计划也预计将于2020年初正式开始实施。

而维多利亚州和塔斯马尼亚州是全澳唯一两个未实行该计划的州。维州当局认为，该计划增加了制造商的成本，而这些成本又转嫁到了消费者身上，最终将是消费者掏腰包。此外，政府担心这会危及该州的回收行业，对其经济效益产生影响。而事实上，早在1987年，维州就已推出过类似易拉罐兑现计划（Cash for Cans scheme），但因效果不显著而停止。

澳洲全境，还有一个专门回收软质塑料的REDcycle项目，会在一些超市如Coles或Woolworths门口设置回收箱，居民可以把收集的软质塑料丢入。REDcycle组织会把这些软质塑料初步处理后交给专业公司，由他们进一步处理并生产出各种物品。

REDcycle项目部分产品（图片来自REDcycle）

总的来说，澳洲对于垃圾处理的理念第一步是尽量避免产生垃圾，减少和重复使用。而后才是进行回收再利用。通过避免、减少、再利用和回收废弃物来减少对环境的影响，除了环境效益，这还可以帮助居民节省垃圾处理的费用。

一个典型的例子是市政厅低价提供堆肥箱，鼓励家庭用果皮、蔬菜边角料生成肥料，减少垃圾产生量。这种经济环保的方式，已经在澳洲为很多家庭所接受。当然，这在城市化程度非常高的中国东部沿海地区的大城市，尤其上海和北京较难推广。

“垃圾”也可以投资吗?

由于垃圾处理的环节较多，已经形成了相关的产业链，在这其中也出现了投资机会。

魏睿昊介绍，澳洲的垃圾处理服务行业，其中重要的门类可以分为固体垃圾处理服务和液体垃圾处理服务。整个行业分类和占比大致如下：

总体而言，澳洲的垃圾处理行业发展较为平稳。在过去5年中，澳洲的垃圾处理行业受益于建筑行业的发展和人口的增加，以至于家庭、建筑和商业垃圾的数量都有所增长。但由于去年开始房地产行业低迷，建筑活动逐渐放缓，预计2018-19年行业的营收可能会下降2.0%。

但在魏睿昊看来，尽管短期该行业受到影响，长期而言可能还是有发展机会。有个重要的原因是，2018年1月起，中国政府发出进口可回收垃圾的禁令。在此之前，30%澳洲的可回收垃圾都销往中国。因此，澳洲的回收行业迟早要承担起这些垃圾的处理工作，可能会到达满负荷运转，相应行业收入也会增加。

此外，由于电子科技产品不断发展，预计未来5年电子类和有害垃圾数量会继续增加，由于这两类垃圾难以直接回收，因此需要特殊的处理和处置，，同样也会产生更高的行业收入。但是同时也将考验行业的处理和运营能力。

预计澳洲的垃圾处理行业在包括2023-24财年之后的10年间，行业年增长将在3.4%左右，超过预估平均2.7%的GDP增长。

从投资相关公司的角度来说，魏睿昊认为选择比较有限。由于垃圾处理行业的技术壁垒较高，因此市场的垄断程度也加大。例如市场占比达到第一位（21.4%）的 Suez，是一家总部位于法国的国际企业。但由于其并不上市，普通投资者的投资机会很小。

而澳洲本土上市企业主要有两家公司Cleanaway和Bingo。

Cleanaway的业务组成较为全面，除了固体和液体垃圾管理服务，该公司还提供工业清洁服务，将废油精炼成燃料，并经营重型商用车业务。公司有200多个站点和仓库，近年内通过收购许多大型垃圾业务以增加市场占有率，例如2015年承接墨尔本郊区垃圾填埋业务。根据IBIS World的数据，Cleanaway的垃圾处理营收预计将自2018-19年的5年内，以每年9.2%的速度增长至3.398亿澳元。

Bingo则是新进上市的澳洲本土垃圾处理公司。该公司专门从工业和应急现场收集油、油脂、污染土壤和液体垃圾处理。目前在新南威尔士州和维多利亚州经营着250多辆卡车和17个回收中心。2017年5月在澳大利亚证券交易所上市。根据IBIS World的数据，受益于在维州的市场扩展，自2018-19年的4年间，Bingo的垃圾处理营收的年增长预计可能会达到30.9%。

而目前，全球对可持续发展的需求也越来越高。如何以更为环保的方式处理垃圾，管理垃圾填埋场，将成为行业的主要发展方向。魏睿昊认为，如果要寻找垃圾回收企业的亮点，主要还是看是否能利用新科技，来处理特定的垃圾，尤其是前文提到的有害垃圾。由于垃圾无法再运往海外处理，技术创新将帮助行业克服垃圾收集处理费用曾高的困境。

垃圾处理新技术1：

有机材料生物处理系统

该技术就是将有机垃圾放入垃圾填埋场，以形成用于生产电力的沼气。比如，两大垃圾处理公司Cleanaway和Veolia的合资企业Earth Power，是用食物垃圾来生产电力。公司共有两个5000立方米的厌氧分解池，分解食物以生产甲烷气体，并足以生产提供3600个家庭的电能。

垃圾处理新技术2：

另类垃圾处理工厂（Alternative waste technology plants）

除了循环利用可回收垃圾，更能够将原本用于填埋的工业、商业和拆迁垃圾制成绿色燃料。比如，Cleanway和Resource Co合资的澳洲最大的“垃圾变燃料”处理厂。该厂每年可以分类处理25万吨垃圾，包括金属、纸板和木材等任何可回收的材料。不可回收的材料（如无法降解的塑料）将被转化成工艺工程燃料（Process Engineered Fuel）。这种干浆材质的燃料，可以被用以替代煤炭和天然气。

总体而言，魏睿昊认为，投资垃圾处理不仅是为了赚取更多的利润，也是为了支持在这个领域发展出更先进的技术，创造一个更好的生存环境，留给未来的人类。

Reference

http://www.atlas.d-waste.com/

https://www.redcycle.net.au/what-to-redcycle/

https://www.cleanaway.com.au/media-centre/media-releases/australias-largest-waste-fuel-plant-opens-nsw/

https://mp.weixin.qq.com/s/X19Q_DzAWG26iPdY7eyZQQ

http://www.xinhuanet.com/fortune/2019-07/07/c_1124719389.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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