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0%利润！“全球最便宜”疫苗怎么成了最赚钱的？（组图）

自今年4月以来，印度疫情频频成为全球头条新闻，飙升的患病率和死亡率、人满为患的医院、政府管控的缺失，让人对这个国家的抗疫现状感到忧虑。另一方面，印度的疫苗接种情况仍不乐观，截至本月15日，在印度的13亿人口中只有3.5%的人口接种了疫苗。莫迪政府宣布从6月21日起为所有18岁以上公民免费接种。印度疫苗生产商声称自家疫苗全球最便宜，但实际也最赚钱。这背后，是一场关于疫苗生产的巨型博弈。　　

被忽视的印度医疗“资本主义”

本月初，一则关于多家疫苗制造厂要求印度政府签署免责承诺书的新闻引发关注。据报道，莫德纳和辉瑞制药公司向印度政府提出要求，如果有印度民众接种其公司疫苗并发生副作用，该制药公司不需要提供赔偿。不仅如此，美国此前还动用战时法案《国防生产法》限制疫苗原材料的出口，导致印度疫苗生产商多次向美国申请原材料而未果。这些举动被批为全球“疫苗隔离制度”——西方国家的制药公司变相剥夺了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国家生产救命疫苗的能力，将非西方民众的生命视如草芥。

但对大型西方制药公司的声讨淹没了印度国内另一个值得关注的对象：印度医疗市场的本土资本家们。目前，印度正在使用的是两种本国生产的疫苗：Covishield和Covaxin，前者由印度血清研究所生产，在其他地方也以阿斯利康的品牌供应；后者则由印度巴拉特生物技术公司制造。　　

血清研究所和巴拉特曾反复对外宣传他们的疫苗是全世界最便宜的，但他们没有说的是，这些疫苗也是世界上最赚钱的。据悉，血清研究所每一剂卖给私人医院的疫苗利润达2000%，而巴拉特的利润更是高达4000%，相比之下，辉瑞和莫德纳疫苗分别650%和500%的利润率只能说“少得可怜”。在疫苗分销的自由市场中，印度的大制药厂们便以此来加强各自的市场份额，提高利润，对民众竖起一面高高的疫苗付费墙。

“印度疫苗 ‘市场’被疫苗双头垄断像钳子一样牢牢把控着。除了 ‘疫苗巨头’，你还能把这种双头垄断称作什么呢？”曾就印度疫苗的失败多次撰文的印度杂志《前线》（Front Line）记者斯里达（V. Sridhar）说道。“灾难是一门极好的生意，总是有人能从大多数人的痛苦中赚到钱。”另一名印度记者塞纳斯（P. Sainath）说。

普纳瓦拉：做慈善还是做生意？

印度血清研究所的CEO普纳瓦拉（Adar Poonawalla）是印度第八大富豪塞拉斯·普纳瓦拉（Cyrus S. Poonawalla）之子，2011年从父亲手中接管了这个世界第一大疫苗生产制造厂。在一些进步人士眼中，印度的仿制药通常被认为是对抗那些牟取暴利的大型国际制药公司的公共卫生解决方案。不过，在线出版刊物《拦截》（The Intercept）指出，实际上，普纳瓦拉这样的仿制药制造商，究其根本，仍旧是追求利益的商人，而非出于公益动机的人道主义者。

2020年，血清研究所与阿斯利康建立合作关系，血清公司可以生产牛津大学研发的疫苗——即印度后来的Covishield——以换取特许权使用费，使得血清研究所生产的疫苗一度占据印度整个疫苗市场90%的份额。此外，血清研究所还承诺向全球新冠疫苗实施计划（COVAX）提供最高达2亿剂疫苗。　　

不过，今年4月，普纳瓦拉在推特直接发声反对美国总统拜登用《国防生产法》保护本国疫苗生产，被视作谴责全球疫苗不平等的领头人。普纳瓦拉对原材料的需求“将他置于一些英雄想象的中心”，有文章指出。许多人士借由普纳瓦拉的发声，指责美国囤积原材料的行为在印度急需氧气和个人防护措施的现实对照下，是一种人道主义问题。

普纳瓦拉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公共卫生的公正倡导者，西方大型制药公司的“非殖民挑战者”，寻求“将世界从新冠病毒中拯救出来，然后从根本上重塑国际制药格局”。但他对疫苗专利的反对，实际上与活动分子争取疫苗的斗争不同。去年6月，普纳瓦拉告诉《GQ》印度版：“虽然我们已经在165个国家开展业务，但我也将继续扩大我们的全球影响力：进军欧洲和美国——我们在过去因被大型制药公司封锁而一直无法进入的市场。”血清研究所更大的全球野心由此显现。　

有媒体将血清的疫苗出口描述为一个慈善的“保护世界的努力”，但被遮蔽的事实是，即便要走向全球，血清研究所也绝不是一个罗宾汉式的英雄：同等剂量下，它向贫穷国家收取高达7美元的疫苗费用，而阿斯利康向欧盟收取的费用仅有2美元。

更多疫苗，更多利润

血清研究所不是唯一一家在疫苗上牟取暴利的印度公司，利用公共资金开发Covaxin疫苗的巴拉特生物技术公司，也一直在向印度人收取高昂的疫苗费用：向各邦政府收取单剂约5.4美元，向私立医院收取单剂约16美元——即便该公司的创始人克里什娜·艾拉（Krishna Ella）在早期做出保证，巴拉特的疫苗成本将低于一瓶水。

不过，和血清研究所的Covishield不同的是，Covaxin不受任何大型制药专利的限制。印度政府原本控制了Covaxin的部分知识产权，但实际上，巴拉特公司完全垄断疫苗生产。　　

直到今年5月，印度政府以每剂2美元的价格采购所有疫苗——据报道，在这个价格下，血清和巴拉特等疫苗公司仍能获得188%到500%不等的利润率。但他们仍然希望获得更多。“当供应低而需求高时，价格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是飙升。”普纳瓦拉曾就美国大型制药公司如何使自身免受仿制药竞争时这样说道，但这也是他自己的手段。

哈佛大学研究员阿帕那·戈帕兰（Aparna Gopalan）指出，印度政府通过“宽松”的疫苗分销政策，故意制造卖方市场，使得价格上涨成为可能。今年5月1日，印度政府开始只购买一半的疫苗供应，令印度28个邦和私人医院在私人市场上竞争剩余的疫苗——价格由疫苗公司确定。这一政策的最新修正是：中央政府采购全国疫苗总剂量的75%，并将其免费提供给各邦，而私人医院将获得25%的剂量。　　

“通过公开市场分发疫苗，印度政府削弱了公民的集体购买和议价能力，把所有杠杆让给了资本家。由于印度四分之一的疫苗储备留给了私立医院，而且疫苗生产商表示愿意以更高的价格向这些医院出售疫苗，印度的疫苗接种运动实际上有利于私营部门的垄断。”戈帕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