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比结算体系：本币的进取，还是退守？（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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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许印度卢比进入国际贸易结算，被认为是促进与俄罗斯、伊朗和斯里兰卡贸易重要一步；但全球贸易变化，印度这一举动仍待仔细审查。

7月11日，印度中央银行（RBI）推出卢布（INR）结算体系——通过本币发票确立卢比在印度进出口贸易中的计价货币地位；该体系仍由市场决定卢比的汇率水平，并不寻求管制干预；在继续遵行《外汇管理（存款）条例》条件（即FOMA（3G））下，整个过程将通过在印度AD银行开始Vestro账户，完成卢比本币结算。该体系还规定，该账户中累积的卢比盈余余额可根据双方协议用于允许的资本和经常账户交易。

印度有关当局表示，此举将有助于未定印度队外贸易，特别是与俄罗斯的贸易，也有助于扩大卢比的国际需求，稳定本币的国际情势。时值印度卢比对美元触及历史低点79.45，Mint Street坚信，卢比结算体系将促进全球贸易增长并使卢比更受欢迎。

事实上，印度有关当局研拟如何在国际结算中使用发票已有时日，推出卢比结算体系更非一日之功，何以在当下急切推出呢？

被动中的主动

近两年来，受疫情等因素影响，印度经济增长乏力，及至俄乌冲突爆发后，卢比面临越来越大的压力，一方面美元指数飙升至2003年以来的最高水平（大致107.790），且美国十年期国债收益率重回3%关口，另一方面大宗商品价格继续下滑。由于高昂的油价和相对强劲的国内需求，以及全球经济放缓和近期大宗商品价格调整，印进口增长的同时出口可能下降，其经常账户赤字占比GDP将保持在3%。资金持续外流，对卢比带来更大的压力。

整个南亚的货币情势都处于类似的危情之中：斯里兰卡外债高达510亿美元，而因无法偿还5月到期的7800万美元外债，国家宣布破产。巴基斯坦本币持续贬值，上半年卢比对美元下跌28%，其巴国通胀六月已高达 21.3%，而其人均GDP从上世纪90年代相当于斯里兰卡的3/4下降到1/3，而其外债大体为640亿美元，已然陷入债务危机的泥淖中。

印度7月通胀率为7.1%，好过巴基斯坦和斯里兰卡；外债水平也没有明显高过两个邻国，大体为620亿美元；外贸方面，以2021年计，为全球第14大贸易国，总值合计9680亿美元，其中，进口5730亿美元，排第8位，出口3950亿美元，排第18位。2022 年 6 月，贸易逆差扩大至创纪录的 262 亿美元。本财年第一季度（23 财年第一季度）的贸易逆差已达到 708 亿美元，而 22 财年第一季度为 314 亿...预计它只会进一步上升——一些人认为它可能会达到创纪录的 2500 亿美元，或占 GDP 的 7.3%。这意味着经常账户赤字（CAD）高达 GDP 的 3%。不断扩大的加元和持续的外国证券投资（FPI）流出相结合，可能会对卢比的未来产生进一步影响。

自 2 月下旬俄乌冲突爆发以来，印度至少购买了 1300 万桶俄罗斯石油。印度也在等待俄罗斯提供敏感的军事装备。 此外，印度的外汇经常流出。虽然没有迫在眉睫的危险，但仍有担忧。不断扩大的加元和持续的外国证券投资（FPI）流出相结合，可能会对卢比的未来产生进一步影响。正是在这种背景下，政府最近提高了黄金的进口关税，并对石油产品征收了出口关税。

可预见的是，印度并不能自外于南亚整体性的货币危情，若非采取有效的政策措施，印度将步巴基斯坦甚或斯里兰卡的后尘，将遭受债务危机与货币危机的双重打击。

无独有偶的是，自俄乌冲突以来，印度加大了对俄贸易，大量购买俄罗斯石油等，赚取了相当的贸易收益。这也遭致了国际经济社会的普遍关注。印度一方面担心对俄贸易受到限制与约束，从而使其整体国际贸易情势迅速逆转，另一方面更担心对俄经济制裁将拓展到印度方面来，特别是在国际支付结算方面，这将直接而彻底地击垮脆弱的印度国际收支体系。

由此可见，卢比结算体系的出台不是孤立事件，是其自身国际货币危情之下的迫切之举，可谓“被动中的主动”。

面临的挑战

卢比结算体系落地后，其潜在的范围和规模究竟如何，须要从双边贸易平衡的视角来做作分析。仅以去年印对俄出口额为计，以卢比为单位的国际贸易结算即须高达 33 亿美元，也就是印对俄出口的总额。考虑到逆差，贸易伙伴国通过出口产生的额外盈余可投资于印度政府证券和债券，而无需考虑卢比不是可兑换货币的事实，这虽然为卢比结算体系带来了弹性，但是，无疑对大量持有卢比的贸易伙伴也带来的挑战。即便如此，从长远来看，印度的贸易逆差是通过贸易伙伴对政府证券和国库券的盈余投资来弥补的，而这或带来宏观经济的失衡。

如果考虑到汇率的波动，在卢比贬值的情况下，出口商品的定价受到影响，且将作用到关税方面，所有直接进口的到岸成本都会提高。进口商品变贵，并与通胀相结合，其冲击力不可小觑。从印度的贸易结构来看，印度与孟加拉、英国和土耳其贸易顺差，而与韩国、泰国和南非贸易逆差。这六个国家的货币都对美元贬值，跌幅超过10%。其中，极端的例子是，土耳其里拉兑美元贬值约93.53%。有鉴于此，印度采取卢比与里拉间的直接固定汇率以确保双边贸易，那么，是否须以卢比结算体系调整该直接固定汇率？如果考虑到彼此通胀的情势，局面或更为复杂。

毫无疑问，本币结算将遭遇许多更为复杂和情况，各方或将持续面临许多困难的抉择。特别是虑及贸易保护主义和地缘政治竞争等，对于印度卢比结算体系的直接而有力的国际支持是有限的。其中，印美关系必然受到影响，印度与欧美日本间的服务贸易也将受到影响。

按照购买力平价计，作为全球第三大经济体，印度在国际贸易体系中所占份额是相对很小的。即便如此，印度仍勇于直面挑战，推出卢比结算体系。事实上，不可能等待拥有完备的前提条件或牢靠的基础才去推出本币结算，于此，印度卢比结算紧随了俄罗斯卢布结算的步伐……

联线“卢布结算令”

允许印度卢比进入国际贸易结算的决定被认为是促进与俄罗斯、伊朗和斯里兰卡贸易的重要一步。预计国际贸易结算中的印度卢比也将逐步促进国际贸易交易中卢比的全球接受度。然而，考虑到全球贸易交易不断变化的性质，印度储备银行的这一举动仍待仔细审查。

去年，俄印贸易总计131亿美元，只占俄对外贸易的约2%，但双边贸易增长极为迅猛，印度对俄贸易逆差也扩大为66.1亿美元。毫无疑问，卢布结算令成功运行激励了新德里，使得印度储备银行有理由认为，卢比有理由取得与卢布一样甚或更大的成功。新德里公开讨论卢比结算将扩大印俄贸易，尤其是扩大对俄贸易出口。以卢比为单位的国际贸易结算，将为与俄罗斯等被剔除或限制使用SWIFT 系统的经济体间相关贸易等提供解决方案。关键在于，汇率仍由市场决定。开放使用卢比而非美元支付结算进口，无疑这将有助于缩减印度贸易逆差水平，更为重要的是，确保对俄贸易的稳定与发展。

去年一年，印度国际贸易情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美国替代中国成为印度最大的贸易伙伴，而对俄贸易成长迅猛，且变得越来越重要。应当说，对俄贸易不仅能够使得印度进口相对廉价的能源，甚或在国际能源贸易中赚取差价，更为重要的是，俄印之间的武器贸易是印度安全战略中的不可替代的重要组成部分。稳定与发展对俄贸易，须确保双边贸易结算体系的稳定且不受外部因素的侵扰。俄印也曾探讨并实施使用非美元、欧元等第三国货币的结算途径，包括使用人民币支持购买俄煤。卢比结算体系能够减省成本费用、提高效率、保障安全，更为重要的是，即便继莫斯科之后新德里受到金融制裁，印依然能够稳定俄印贸易生命线。

作为南亚大国，即便遭受重大的货币金融危机，印度也无法像亚洲金融危机后的韩国或现而今的巴基斯坦或斯里兰卡那样，接受IMF的货币救助，所谓丧失货币金融主权的指责将蔓延为一场可怕的政治灾难与危机。印度根本不是一个贸易强国，更非出口大国，其政府效能和社会经济体系更不允许其像中国一样施行有效的货币金融管控。因此，印度亟须拓展出一条符合自身战略利率的货币主权路线来，卢比结算体系是其必然之选。

本币结算的国际扩张

目前，印度公司60%的贸易支付以美元计价，5—10%以卢比计价，其余以其他货币计价。2022年3月，SBI集团首席经济顾问Soumya Kanti  Ghosh曾表示，“尽管某些国家设想了替代解决机制，但美元霸权可能会在未来几十年继续存在，围绕西方制裁作为后门谈判在全球范围内为卢比卢布或人民币结算积蓄动力，一些狂热者也押注黄金结算。”印度出口组织联合会 (FIEO) 主席 A. Sakthivel 表示，根据《外汇管理法》的现行规定，除尼泊尔和不丹外，最终结算必须以自由外汇的形式进行。现在，如果印度储备银行批准，所有国家的最终结算都可以使用印度卢比。此举是及时的，因为许多国家在非洲和南美洲都面临着巨大的外汇短缺。

印度储备银行允许以卢比进行国际商业交易的举措可能会缓解与金砖国家——巴西、俄罗斯、中国和南非——以及受到制裁的伊朗的贸易往来，但新的结算机制可能并不容易实施……

2020年，印度尼西亚已确立其本币结算体系（Local Currency Settlement, LCS）并初具规模，次年9月，印尼与其最大的贸易伙伴——中国，实施本币结算框架，人民币与印尼盾的LCS框架延续了印尼盾早先与日元、马来西亚林吉特和泰铢实施的LCS框架，自此，印尼已经确立与其主要贸易或投资伙伴之间的LCS框架体系，相关设施持续及其应用增加。2021年，印尼LCS本币结算交易体系已达相当于25.3亿美元的规模，是上年规模的两倍……

从黑海之滨掠过东地中海，一路向东向南，经波斯湾，再到南亚次大陆，直至巽他海峡，事实上，有着一条“货币断层线”（Fault Line of Currencies），恶性通胀、货币制裁、外债危机、贸易垄断等也在此间多有发生。虽然货币断层线上的黎巴嫩和斯里兰卡事实上都陷入了货币失败，而伊朗、俄罗斯正受到严厉的货币经济制裁，土耳其、埃及等通胀态势不减，斯里兰卡和巴基斯坦的外债危机已然爆发，但是，去美元化、去欧元化、本币结算也与此间多有发生，美元、欧元等硬通货在这条线上要么强力退出，要么受到抵制，而正在变“软”……

继印度推出卢比结算体系10天后的7月11日，中国人民币银行发布了《关于支持外贸新业态跨境人民币结算的通知》；7月27日，伊朗主管经济外交事务的副外长迈赫迪•萨法里向卫星通讯社表示，伊朗和俄罗斯正在建立类似SWIFT的联合银行间支付系统；7月29日，俄罗斯外交部长拉夫罗夫称，“考虑到（美元）这种货币绝对不可靠，上合组织每一成员国都应自行决定依靠美元是否合。”此前，拉夫罗夫即表示，上合组织成员国元首理事会即将举行的会议期间，上合组织国家领导人会讨论如何激活本币贸易的问题。俄外长强调，与会各方商定向本币结算过度的路线图，这明显表明了上合组织成员国对去美元化问题的立场。

于此，不必过度解读俄印伊中四国各不相同的本币结算举措，问题在于，土耳其、沙特王国、阿联酋等各国都在不同程度地开启了本币或类本币结算的政策实践。事实上，早在前年，印度尼西亚既推出其本币结算体系，只是适用范围有所局限而已，如今，本币结算已然从黑海之滨一路向南、向东蔓延开来，本币结算体系正处于大扩张之中……

正如诸多版本的本币结算实践的初衷或目的一样，根本而言，卢比结算体系是防卫性质的，而非进攻性的。坦言之，它并非是为了去美元化而去美元化，而只是在日益强横的美元武器化的震慑之下与卢布等结寨自保而已。即便如此，国际货币体系的既有秩序也正因此而发生根本性的结构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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