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信“破产”危机，会在澳洲掀起滔天巨浪吗？

尽管目前几乎全球的投资者和机构都在加息潮中煎熬，但其中“日子最难过”的恐怕就数瑞士信贷（Credit Suisse，后简称：瑞信）了。

“瑞信要破产了！”成为上周市场上最可怕的传言。

所有人都害怕，这家百年历史的金融机构、全球第五大财团，成为又一个“雷曼兄弟”，继而带崩整个金融体系。

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多天，尽管瑞信高层多次出面“辟谣”，公司的财报也显示，其资产情况远未到要破产的境地，但是市场的恐惧并未完全消散。仍然有很多人正在将当前的金融市场状况与2008年金融危机时比较。

就在昨天（10月11日），高盛（Goldman Sachs）给出的估算是，瑞信到2024年将面临的资金缺口将达到80亿美元左右。在有关瑞信的股票投资建议中，高盛的分析师写道：“瑞信继续面临周期性和结构性挑战”。

瑞信将如何去解决自己所面临的问题？我们到底会不会面临一场系统性的金融风暴？依然存在很多猜测和不确定性。

我们今天就来捋一捋瑞信危机这两周的发展。

说起来这场风波最初竟然始于澳大利亚。10月1日，一个星期六，澳大利亚广播公司（ABC）旗下商业记者David Taylor在推特（Twitter）上发布：根据可靠消息报道称，一间大型投资银行濒临破产。

这条推特后来被删除

很快，这条推特传遍互联网，市场普遍猜测文中所指的大型投资银行，是瑞士第二大银行——瑞士信贷。

这让瑞信7月底才新上任的首席执行官Ulrich Koerner不得不在周日，也就是10月2日立即通过备忘录安抚员工、客户与市场，重申了公司的流动性和资本状况并未出现严重问题。

然而，10月3日市场开市，瑞信的信用违约掉期（CDS）——一种用以对冲违约风险的金融衍生品——飙升至250以上的历史高位。不仅如此，当天盘中瑞士市场的瑞信股价一度暴跌20%。

在后面的两天，瑞信的五年期CDS继续飙升至更高的375个基点。

为何这家百年老牌银行会让市场相信，下一个倒下就是他们？

深陷金融丑闻，业绩连续亏损

倘若回顾瑞信过去一年的表现，确实很容易让人产生疑虑。截止10月10日的18个月当中，瑞信的股价下跌超过70%，简直可以“荣膺”全球股价表现最差银行。

之所以会被投资者抛售，是因为公司接连深陷金融暴雷和丑闻中，资产和信誉双双受到严重损失。

2021年3月供应链金融公司Greensill Capital（这家英国金融机构的老板其实是一个澳大利亚农民的儿子，点这里了解事件始末）倒闭，为其提供资金支持的瑞信损失超过30亿美元。

Greensill创始人Lex Greensill，图/FT

接着，对冲基金Archegos Capital的爆仓让瑞士信贷损失超50亿美元，是所有涉及该基金的投行中亏损最严重的一家。

此外，瑞信还是思杰系统公司（Citrix Systems Inc.）杠杆收购交易的主要贷款方之一，而瑞信的杠杆融资投资组合也是让投资者对其健康状况担忧的部分。据悉瑞信最近在寻求出售与Citrix相关的40亿美元（62亿澳元）贷款组合，但进展并不顺利。

这一系列失败的投资，让过去几年本来就业绩表现平平的瑞信受到暴击，截至2022年6月已经连续三个季度亏损。

根据最新的财报，2022年第二季度公司净收入为36.45亿瑞士法郎，同比下降29%，这也使得公司税前净亏损达到11.73亿瑞士法郎。

在各大业务部门中，投行业务表现最糟糕，税前净亏损为11.16亿瑞士法郎，也就是说，公司的主要亏损均来自这一部门。

并且这种情况短期内无法得到改善，由于前文所述的几次投资“爆仓”，在今年三、四季度可能让瑞信的财报继续“恶化”。

三大评级机构之一的穆迪预计，由于公司还面临需要深度重组所产生的成本，将使瑞信年底的亏损将进一步扩大至30亿美元。

相比雷曼兄弟，瑞信或许是下一个德银？

其实，市场对于瑞信的忧虑主要集中在：公司不断深陷金融暴雷的损失中，是否会和当年的雷曼兄弟一样，出现流动性危机，而后“轰然倒塌”。

公司CEO已经不断向市场喊话，“不要将日常股价表现与公司的资本基础和流动性混为一谈。”

那么，瑞信的流动性究竟如何？

如果仅从公司财报上看，表面上似乎“风平浪静”，无论是标志未来30天优质流动性资产储备和资金流出比例的流动性覆盖率（LCR），还是计算银行一年以内可用稳定资金与业务所需资金比例的净稳定资金比例（NSFR），瑞信的数值都远超巴塞尔协议要求。

至于衡量银行风险的一级杠杆率，瑞信不过6.1%，远低于大多数欧洲银行的水平。

而银行业重要的资本指标——衡量银行核心资本站银行风险加权资产比例的一级资本充足率（CET1），截止今年6月30日，瑞信达到13.5%，远高于8%的国际监管和10%的瑞士监管要求。在全球大型跨国银行中都属于较高水平，也超过澳大利亚的四大银行。

而2007年底，雷曼兄弟在破产前的CET1水平仅为7.1%。

因此，博满澳财首席投资官魏睿昊指出，目前瑞信的情况，可能与2016年德意志银行风险事件更接近。

2016年9月，美国司法部向德意志银行（后简称：德银）提出约140亿美元的天价罚金，让市场陷入对德银流动性的担忧中，其股票也遭到抛售，股价跌幅甚至超50%。

但最终，德银以70亿美元与美国司法部达成和解，并在2017年筹集了80亿欧元的新资金，缓解了流动性问题。

当时德银LCR为119%，CET1率为11.2%，相较瑞信现在而言，健康程度更低一些。经过了那次打击，德银有长一段时间陷入低迷，被所有主流机构下调了评级。其后德银的业务规模也始终无法回到鼎盛时期。

魏睿昊认为，瑞银目前的情况与德银相似，除了外部的打击外，核心问题是公司业务缺乏增长点，利润率不断下降到非常低的水平。

瑞信未来不排除被下调评级的可能，而评级下调可能导致其借款成本进一步上升。事实上，在今年8月，标普已经将瑞信的评级展望下调至负面。

瑞信五大方式自救

尽管从数据指标看起来，瑞信距离破产还有很远距离，但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破产谣言的传出显然对瑞信又是一次重击。

有不愿具名的知情人士向彭博社透露，已经有不少竞争对手的银行开始煽动一些客户对瑞信财务状况的忧虑情绪，这也让瑞信的客户经理不得不一一与客户沟通，试图说服客户留下来。

这或许可以解释，就在上周五（10月7日），瑞信宣布，将以大约30亿瑞郎的现金回购部分运营公司（OpCo）的高级债务证券。

风雨欲来，瑞信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从目前市场上的信息看，瑞信很有可能用以五种方式进行自救：

1. 分拆业务，资产重组

在其CEO的公开发言中，就已经指出公司将进行深度重组。外界指出，瑞信很可能将其投行业务分拆成三大部分，引入外部投资者收购其咨询和投行业务的部分股权，并向其分拆出来的业务注入资金。有传言说，巴菲特对此表示了兴趣。

瑞信在纽约的办公楼，图/瑞信

2. 出现部分业务线

彭博社在上周五爆出，瑞信要出售其证券化产品部门，目前已有不少竞购者正在“排队”，包括Pimco、Sixth Street和Centerbridge Partners等。

除此之外，也有人认为，瑞信将出售除巴西以外的拉丁美洲财富管理业务。拉丁美洲地区约有1000亿美元的客户资产和贷款，包括该行在巴西的业务。

3. 出售旗下资产

10月6日，有较为切实的消息表示，瑞信也在考虑出售拥有200年历史的著名萨沃伊酒店 (Savoy Hotel)，该酒店位于苏黎世金融区附近，可能价值4亿瑞士法郎。

4. 回购债务

这一方式瑞信已经操作，事实证明，10月7日瑞信回购30亿瑞士法郎的自由债务后，确实对市场信心有所提振，公司股价当日上涨超过3%，CDS利差也小幅回落。

5. 大规模裁员和业务数字化

瑞信一直有成本过高的问题，尤其是其投行部的支出被指“高得离谱”。未来显然会有一波裁员潮，来削减公司的用人成本。并且，瑞信也很有可能通过提高整个集团的数字化程度，来节省开支。

写在最后：流动性危机在等我们吗？

瑞信“倒塌”会对全球经济产生什么影响？这家创立于1856年的银行，在2021年底已经拥有5万名员工，旗下管理资产达到1.6万亿瑞士法郎（约合1.62 万亿美元）。与其有业务往来的机构遍及全球每个角落。

瑞士央行指出，如果瑞信“失败”，对整个瑞士经济和金融系统将造成严重损害。

对于身处在澳大利亚的人可能最需要关心的是，这到底对澳大利亚会有什么影响？

魏睿昊指出，如果瑞信没有真的破产，或者发生严重的流动性事件，他们的经营情况对于澳大利亚市场的影响仍比较有限。

更直接的问题在于，瑞信拥有大量资产，倘若其进行资产抛售并没有人接盘，而导致一些资产不得不清算；或其想要剥离业务线却没有人接收，使它只能选择逐渐关闭这些业务……

由于瑞信的资本体量非常大，这些情况都将对全球市场的流动性形成一定冲击。

更令人担忧的是，现在在市场上抛售资产的并非瑞信一家。

9月24日，英国宣布减税计划而引发市场动荡，9月30日，英国养老金开始抛售持有的股票和债券以筹集现金，追缴保证金，价值数十亿英磅，其中包括优质的投资级债券例如希思罗机场、盖特威克机场、英国电信等。

虽然10月3日，英国政府已经放弃取消最高所得税率计划，但抛售还在持续。10月10日，英国养老金基金又开始了抛售英国地产基金。

大型基金抛售资产，知名投行危机四伏，这些情况叠加起来，似乎又走回了2008年的故事线。

不过，如同澳大利亚四大行的一位首席执行官在事件发生后表示，自从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全球对于银行资本和流动性的监管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银行业现有的缓冲措施来看，瑞信崩盘的概率很小。

10月27日，瑞信将向投资者通报公司的重大重组计划。虽然，大概率瑞信还没有走到破产的边缘，全球的流动性危机还不至于呼啸而来，但在这样的转折点中，每一刻都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