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品安全冲击社会底线 一再失守的中国“底线”（组图）

北京时间3月12日，部分中国学生家长在网上爆料，指成都七中实验学校小学部食堂使用过期、腐烂食品和添加剂制作食物，导致部分学生身体不适，在网上引发舆论关注。 

事件直接责任方四川德羽后勤管理服务有限公司官网显示，其服务的学校有30余所，触及学生20余万。如此广泛的合作网络引发公众强烈担忧：是否意味着被曝光的食品安全问题在其他学校也存在？ 

很快，当地行政和教育部门做出回应，对食品原料进行封存和抽样检测，对8名责任人开展调查，组织全区学校食堂安全检查，并安排36名身体出现不适的学生体检。同时官方表态，将对事件“一查到底，严肃处理”。 

但与此同时，愤怒的民意也在发酵。13日，百余名家长在成都街头封堵交通表示抗议，其中部分情绪激动的家长与民警爆发肢体冲突。据警方通报，维持秩序过程中使用了催泪喷射器，12名抗议者被强制带离现场，经教育后释放。 

之后，中国国家市场监管总局也出面回应，表示将依法严肃查处食品安全违法违规行为。目前，有关调查工作仍在继续。 

食品安全冲击社会底线

这起事件为何引起如此大震动？时值中国“两会”的敏感时期也许是一个原因。但除此之外，学生、食品安全、学费高昂的贵族式小学，这些自带流量的标签容易吸引舆论关注，事件本身的恶劣性又从多方面冲击了社会底线也是重要原因。 

学生或者说未成年人，是社会中的弱势人群，也是社会发展的未来寄托，理应受到更细微的保护。但在这起事件中，他们成了被商家掠夺和伤害的对象。触目惊心的食品卫生状况，之所以令公众忧心，让家长愤怒，是因为它刺痛了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中国人常说“民以食为天”，“天”在这里是指“最重要的事”。中国历代有许多关于“吃”的论述，由此延伸出来的民生问题更与王朝兴替有关，被统治者和革命者所重视。中共领导人毛泽东在早年就曾说过：“世界什么事最大？吃饭问题最大。”而如今中国的食品安全一再拉响警报，实则剥夺了人们对一日三餐的安全感，它带来的社会冲击必然巨大。 

此外，被曝光的这所私立学校，每年每位学生所交学费多达四五万元人民币（1元人民币约合0.15美元），如此高昂的学费，在一些人看来“总该能够保障安全吧”。虽然这种想法如一些批评者所指，暴露了“利益既得者的自私”，但不可否认，它也体现了社会运转最基本的“等价原则”，即付出与收获对等——这也是一切社会公平的底线。 但是，在这起食品安全事件中，上述这些底线一一失守。 

人性之恶：贪婪与冷酷

更遗憾的是，这样的事件在中国不是特例，而是层出不穷。

从2004年开始关注中国食品安全问题的作家周勍，用了3年时间调查采访，写出长篇报告文学《民以何食为天》。其中披露了1990年代到2004年间，中国境内发生的百余起食品卫生和公共安全事件。作者将这些问题食品归纳为56种，从米面到肉类，从蔬菜到水果，从副食、水产到调料制剂，林林总总，触目惊心。 

不过，那已经是15年前的清单，到现在如果有人整理的话，估计已经翻倍。仅以中文维基百科上的统计，2005年到2014年中国国内媒体公开报道过的食品安全事件就有30余起，另有几乎同样数量的问题食品存在争议。而其中2008年的奶制品污染事件、2010年地沟油事件等，还曾引起国际社会关注。 

在2014年以后，中国媒体这方面的报道数量有所减少，这一方面或许是因为2015年《中国食品安全法》出台后相关管理有所完善，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媒体管控加强后这方面的报道受到更多限制。 

但除了数量的多少，《民以何食为天》中那些劣质、毒性食品的生产内幕更令人震惊，那些不法经营者为了牟利而漠视道德和法律规则，置他人生命安危于不顾的行为，也容易挑动人们的情绪。 

比如下面这个令人印象深刻的事例：一位省级官员陪同中国主管农业的最高官员去养猪专业户家参观，发现有一种猪毛色光鲜，肌肉饱满，让人眼睛一亮。而其余的猪则普普通通。农民告诉好奇的高官，那种猪是喂了“瘦肉精”的，不仅卖相好看，而且屠宰后肉色鲜红诱人，是专门出售给城里人的。他们自己则只吃外表平平的猪。高官再问：你们知不知道“瘦肉精”害人？农民说：知道。但城里人有公费医疗，没事。 

农民的“坦诚”不禁让人倒抽一口凉气。这种对他人生命安全的漠视，乃至残忍，甚至都不需要任何掩饰。作者周勍在书的末尾不禁感叹，“中国食品污染的真正原因是人心污染”，实在发人深省。 

互害型社会的隐喻

还有中国学者专门提出“互害型社会”的概念，讽刺中国食品领域的造假者终将自食恶果。比如卖“化学牛肉”的，很可能所吃的就是毒大米；毒大米的生产商发了大财，举杯庆祝，喝下的却是工业酒精兑制的假酒；假酒公司的员工，为孩子买到的奶粉被添加了三聚氰胺；在奶粉企业食堂里，正在供给“化学牛肉”烹制的午餐…… 

这种恶的循环之所以成立，当然有多方面的原因，监督管理的缺位，法律威慑的不足，都是很重要的制度性因素；但除此之外，人心的贪婪和冷酷也不容忽视，它更能解释这种不公行为为何具有传染性。 

在对利益无限追逐的同时，完全无视他人的权益和安危，这种极端自私自利的行为，本质上是在制造人与人的割裂。在告别丛林时代的现代社会，这是在侵蚀公共秩序的基础。一旦这样的行为不能得到规范和制止，它就会对其他社会成员形成误导，似乎“弱肉强食”才是公理。 

中国许多社会问题引发广泛关注不是没有原因，比如食品安全、医疗安全、公民权益、司法正义，各种问题都涉及社会的基本规则和底线。如果在这些方面出现简单的错误，而且还一再出现，那它带来的负面效应无疑是巨大的。 对公平、善良和进步保有信心，是社会维系运转的基本要求。如果底线一再失守，社会规则的约束力就会丧失，运行成本大大增加，甚至更严重的情况下，社会将面临全面溃散。 

很多人都听说过“木桶原理”：一只木桶盛水的多少，不取决于桶壁上最高的那块木块，而取决于桶壁上最短的那块。在社会意义上，它说明了“底线”的重要性——无论其他方面多么突出，如果底线守不住，再多的成绩也会付诸东流。 

也许，这样的隐喻正适用于当前的中国社会。